他一进来就皱着眉,说话有点漏风地问道:“这什么味啊爹?”。
话刚说完,又用鼻子仔细闻了闻,惊奇道:“这腊梅香的味道怎么跟以往不一样?”
晏昌没有说话,冷冷瞪了他一眼,拂袖离去。
晏方眼里划过一丝阴鸷,看着晏昌离去,不耐烦地问老管家:“这香是爹新做的?”
老管家沉默地站着,晏方眼尖地看到桌子上的香签,上面是一个他从来没听说过名字的小香铺。
晏方撇了撇嘴,赵安侨那头猪,怎么会把香卖给这种小铺子?
他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
四时香铺。
刚才他路过门口,正好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大公子”什么的,这才故意进来打听消息。
晏辞?怎么可能?
这是他制出来的香?
他盯着老管家,咬牙道:“这是晏辞做的?”
自从上次他被晏昌从牢里赎出来,老家伙就没给他一天好脸色,还把他禁足在府里整整七天。
他盯着那香签,晏辞他什么时候会制香的?还是这种上等品质的香?
老管家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二公子,你还是消停一下吧。”
晏方冷笑道:“你会不会说话,什么二公子?我现在是这个家唯一的继承人。”
他又看了看香炉里已经烧到尾巴的香,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
晏辞,他不可能有这个本事。
老头子嘴上说着把他赶出家门,没想到暗地里还关注他?
晏辞想凭区区一道香就回晏家?
想都别想。
第9章
顾笙被安排在机坊最角落里的机杼上。
刚开始几天,老板见他身弱,让他每天织半匹布,结果顾笙手脚麻利地将棉锭放进梭子,熟练地踩着脚踏,不到一天就织完了一匹。
布庄老板颇为赞赏他,还额外给了他一点工钱。
由于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坐在顾笙旁边的小哥看他的眼神带着嫉妒。
“织的快又怎么样,生不出孩子有什么用?”直到顾笙又一次得到额外工钱,旁边的哥儿阴阳怪气道。
顾笙没说话,他看了看说话的人,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哥儿,穿着一身棉麻的衣服,粗布衣服下的腹部鼓起。
这哥儿是村子里猎户的夫郎,没有名字,跟着夫姓唤作王乔氏,别人都叫他乔哥儿。
因为王猎户前些日子摔断了胳膊,为了维持生计,乔哥儿只能挺着怀胎七月的肚子出来干活。
乔哥儿坐在机杼旁,他生的很俏丽,唇角的孕痣又红又润。
顾笙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乔哥儿费力扶着的巨大肚子上。
乔哥儿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得意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嘴角带着自豪的笑:“我可不像你,我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
他有点挑衅地看着顾笙:“村里的郎中说是个男孩!”
顾笙不知道要说什么,旁边一个小哥儿上前一步:“你都生五个了还没生出,怎么肯定这个就是?”
乔哥儿一看见这个哥儿,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却没再说话。
“你不要理他,他那人就那样。”见顾笙低下头有点沮丧,那小哥儿安慰他道,“他十四岁就成亲了,生了五个都没生出带把的。”
顾笙抬起头,看见一张颇为素净的面孔,一只眼睛亮亮的。
是的,一只眼睛。
这哥儿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右眼被萎缩的眼睑覆盖着,能看出里面空空荡荡的。
这小哥儿却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残缺的右眼,他看着顾笙手下紧实的布料,忍不住道:“你手艺可真好。”
顾笙还没被晏辞以外的人夸奖过,害羞地脸红起来。
“没有。”他小声说,“都是以前娘教的。”
过些日子跟这哥儿熟了以后,顾笙才知道他是镇上裁缝家的儿子,名叫应怜,在镇子上很有名。
应怜曾经有个相公,成亲以后因为一直没有孩子就总是打他。直到有一次男人失手把应怜推到桌角上,从此以后应怜就只剩一只眼睛了。
在那以后他就每天去衙门告状要求和离。
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人可以休弃妻子或者哥儿,或者男人主动要求和离,官府才能判两人和离。
所以这哥儿当时去衙门,不管他夫家人怎么骂,甚至扯着他的头发把他拖走,他就是铁了心跪在衙门门前不走。
最后衙门生怕闹出人命,判了他和他相公和离。
这哥儿从此就在镇上出名了,没人敢惹,自然也没人敢娶。
...
虽然乔哥儿总是嘲讽他,可顾笙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落在他圆润的肚子上,他知道那里有个小宝宝。
只是他不知道要怎么有小宝宝。
这些事本来应该成亲前娘亲告诉他的,可是娘亲去的早,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个。
应怜看着他好奇的样子,问道:“你有几个孩子了?”
顾笙摇了摇头:“我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应怜奇怪地问道,“你不是成亲了吗?”
顾笙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小声道:“我生不出来。”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他刚成亲,夫君不喜欢他,从来不和他睡在一起。每当有人问他为什么还没有身孕,夫君就对外说他生不出孩子。
其实他很想跟夫君说,他很健康一定能生出孩子,可是他怕夫君不信,而且这种话让他一个哥儿怎么说出口?
应怜看着他有点失落的样子,有点同情地看了看他:“你别太难过,生不出孩子不一定是你的问题。”
顾笙摇了摇头:“夫君他对我很好的,他不会乱说,一定是我的问题。”
除了乔哥儿外的几个哥儿闻言都凑了过来。
“他光对你好有什么用,应哥儿之前的相公最开始也对他好,后来还不是因为没有孩子...”
“哎呀,我跟你说吧,你要想他一直对你好,就得怀上他的孩子!”
几个小哥儿七嘴八舌地你一言我一语,顾笙的脸上越来越白。
直到他们说:“你夫君要是不让你怀上他的孩子,那就是在找机会休了你!”
“不会的!”
顾笙快哭了出来,夫君他那么好,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他勇敢地鼓足勇气辩解:“是我生不出孩子,跟我夫君没关!”
应怜见他快哭了,以为他自责,于是安慰道:“别怕,我那男人就是自己不行,还怪在我头上。”
他此话一出,整个机坊都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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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辞最近无所事事,香铺也没有去,去了看着外面冷冷清清的就心烦。
不仅入不敷出,而且之前借用苏青木的料子他得想办法还给他。
当事者本人并不太着急,但晏辞还是有种负债的感觉。
他回到家靠在椅子上望着头顶房梁之间的蜘蛛网,手里的两枚铜板在指间被他摆弄的叮当作响。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窗外有人路过,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田里没人除草...”
“...得找个能干的小伙子...”
他把铜钱“啪”地攥到掌心里,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推开窗道:
“这这这!我就是能干的小伙子!”
窗外几个拿着农具的农户同时回头,其中有一个就是几日前给他们送野菜的刘婶。
刘婶是村里的农户,前些天下山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在晏家院子门前休息时,被顾笙看到。
顾笙不仅给了她伤药,还帮她送东西回家,从此刘婶隔三差五就给顾笙送菜。
刘婶一见是他,上下打量了晏辞几眼,见这人生的白白净净的,一点不像干农活的人,不知那哥儿跟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随口答道:“哦,他男人在啊。”
她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但还是比较关照顾笙,既然这是他男人,就帮衬帮衬他,于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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