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出身不高,年纪又轻,还是个只会吃喝玩乐、混吃等死的主,成天就知道跟京城那群纨绔混一起玩,德王向来瞧不上这个弟弟,这会儿借机从萧弄节节逼人的气势里脱了身,对他的脸色难得好看了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悄悄退了几步,扫了眼已经痛昏过去的孟棋平:“都愣着做什么?来人,还不赶紧将孟三少送去看医师,本王也跟去看看。”
孟家的几个下仆都快急哭了,这会儿听到德王的话,赶紧冲过去嚎:“少爷!”
景王一来,打破了现场僵持的氛围,见德王都走了,其他人也不敢在萧弄面前多待,行过礼后,连忙散去。
钟宴笙这才注意到,原来钟思渡也在人群之中。
他身周已经有好几个人一起了,离开时,含笑和那几人说着话,态度很从容,比他还能适应这样的场面。
或许这就是钟思渡说的,侯府世子“该有的模样”。
钟宴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跟着大伙儿一起离开。
临走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往萧弄那儿望去一眼,好巧不巧的,正撞上了萧弄睨过来的视线。
那双狭长优美的墨蓝色眼眸望过来,浓如夜色,深郁发沉,目光相撞的刹那,钟宴笙浑身陡然麻了麻,从肩膀麻到指尖。
他仓促转回头,不敢再乱瞟,和云成往之前宽阔的中庭走。
萧弄的视线离开匆匆离去的钟宴笙,转到鬼鬼祟祟想跟着钟宴笙离开的萧闻澜身上:“萧闻澜。”
三个字宛如定身咒,萧闻澜猛地一僵,停下脚步,耷拉着脑袋,步伐沉重地走到萧弄身前,嗫嚅着叫:“堂兄。”
萧弄指尖转了转手里的花枝,把人叫过来了,也不搭理他:“展戎,派人去查查钟宴笙。”
听萧弄要查钟宴笙,萧闻澜心里一咯噔,本来鹌鹑似的待着,想想柔弱美貌的小世子,怜悯之心顿时泛滥,大惊失色问:“堂兄,钟小世子怎么得罪您了吗?他人很好,跟我很熟的,应当不是故意的!”
萧弄的眸光落到他身上:“你跟他很熟?”
萧闻澜使劲点头:“熟,熟得很!我连他小名是什么我都知道!”
听到小名,萧弄半眯起眼:“哦?”
萧闻澜见他有兴趣,连忙回答道:“钟小世子小名叫宴宴,当着我一群朋友的面说的,大伙儿都知道……堂兄,他哪儿招惹您了吗?”
宴宴?
俗气。
萧弄眉宇间的那丝兴味瞬间淡去,指尖揉搓那束石榴花的力道大了许多,碾碎花瓣,沾了满指鲜红。
展戎望着那束花,欲言又止。
他这样子明显得很,萧弄现在又不像之前那样有点瞎了,看得清清楚楚,语气漠然:“本王看你快被话憋死在这儿葬花魂了,有话就说。”
见人都走光了,展戎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主子,您怎么能干这种事?太对不起小公子了!”
脑子里一抽一抽的在发疼,萧弄正烦躁着,闻言动作一顿,低头莫名其妙看了看手里的石榴花:“本王拿束花怎么了?”
萧闻澜意识到不对,目光落到萧弄手里火红的石榴花上,瞳孔震颤了几下,犹豫着开口:“堂兄,您这束花,是别人送您的吗?”
谁啊?那么大胆子?敢对他堂兄表露心意?
萧弄随意道:“抢的。”
“……”萧闻澜迟疑了许久,还是战战兢兢问出了口,“堂兄,您知道斗花宴上的花,有什么寓意吗?”
萧弄不在意地掀了下眼皮:“能有什么意义?”
半盏茶的时间后,在萧闻澜磕磕巴巴、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圈还没说完时,萧弄简单精准地提取到了斗花宴的花有什么意义。
定情。
萧弄脸色一凝,迅速弹指将手里的石榴花丢进了展戎手里:“赏你了。”
展戎:“…………”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萧某:(迅速丢开石榴花)(嫌弃)
以后的萧某:我的花呢??老婆再给我一枝!
第二十章
刚回到中庭, 钟宴笙的肩膀就被人揽住了,随即一股力道轻轻松松将他拖了过去。
他没反应过来,人还懵懵的, 就被整个端到了景王面前。
裴泓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 伸手就想掀他的帷帽:“怎么一段时日不见, 还变成大姑娘了,遮遮掩掩的?嘶, 身上这么大股味儿,谁给你弄的香粉……给我看看,病好了没?”
钟宴笙吓了一跳, 赶紧推开他的手, 往后跳了跳:“景王殿下!我、我脸上生了疹子, 很难看, 别掀。”
说着,心虚地左顾右盼。
萧弄还在附近呢。
“嗯?不能给我看吗?难看又怎么了,我又不会嫌弃你。”裴泓嘟囔一声, 看他态度坚决,遗憾地放下手,比划了下, “你病了那么久,是不是清减了许多……嗯, 胖了啊?”
钟宴笙刻意在衣服里塞了好多层,看着确实比平时要臃肿些。
他撒谎时耳朵尖尖会发红, 还好戴着帷帽, 也没人能看见:“嗯!”
“胖了也好, 原先瘦巴巴的, 多叫人担心。”
裴泓十分及时地把话收回去, 叹气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歉呢,那日怪我没看好你,才让你落了水,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可得愧疚一辈子了,以往父皇罚我禁足我都不服,这次是我活该。”
钟宴笙听他说得严重,认认真真安慰他:“殿下别这么说,又不是你推的我,愧疚什么?我还得多谢你跳进水池里,救了我一命呢。”
每次他这个认真劲一上来,裴泓就想笑:“谢这个做什么?你不也救过我一条命。”
裴泓说的是俩人小时候初识的事。
钟宴笙和裴泓说是幼时的朋友,其实有些勉强,也不是特别熟。
当年裴泓出生不久后,京城大旱一月,天子祈雨不成,寻了道士掐算,道士卜了一卦,说裴泓命格带火,大旱因他而起,需得在外面养到十八岁,才能接回宫中,还为当时未取名的小皇子取名为“泓”。
历代皇帝都忌讳这些,何况裴泓还掐这个点出生了。
不久裴泓就被送出了宫,养在京外的一处园子里。
不受宠的小皇子,就算在宫里都受不到什么好待遇,更何况是被放养在宫外。
几个一同被放进园子里负责照顾裴泓的宫人懈怠懒惰,觉得是因为裴泓,他们才会被放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对他自然很不好,挨骂挨饿是常有的事。
有一次,裴泓终于受不了了,从园子里跑了出来。
隆冬寒月,京外天寒地冻,他穿得少,还没吃饱,头晕眼花的栽进了雪地里,就爬不起来了,是钟宴笙的马车路过,将他救起来的。
那时钟宴笙还没满七岁,病情稍微好了一点点,可以下地走路了。
郁郁哀愁多年的侯夫人欣喜至极,前去金福寺还愿,钟宴笙在家左等右等,等不到娘亲回来,又对外面的大雪好奇,跑到淮安侯的书房撒娇,想去接侯夫人。
淮安侯当即拒绝,结果接下来,他去哪儿钟宴笙都跟个小挂件似的,抱在他大腿上软磨硬泡,小小一只,可怜兮兮的,淮安侯最后受不了了,勉强松了口,派了一群人护送钟宴笙,坐马车去接侯夫人回来。
出京的路上,就碰到了昏在雪地里的裴泓。
裴泓被人抱进马车,钟宴笙把身上的小狐裘裹到他身上,紧张地看人给他喂热茶汤,裴泓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钟宴笙捧着脸担忧地望着他,小小的孩童眉目玉雪,苍白漂亮得像个小菩萨,见他醒了,一双眼睛亮亮的,朝他露出个柔软的笑。
裴泓摸到身上温暖柔软的狐裘,恍惚还以为自己是快死了,才见到这一幕。
钟宴笙看裴泓可怜,以为他是什么小乞丐,把他带回了家。
养了三天,宫里的人寻过来,淮安侯才知道小儿子把跑出来的八皇子捡回来了。
裴泓是被两个太监强行带走的,走的时候,还努力回头,跟钟宴笙约以后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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