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词来自江南诗书世家沈家,从名字便可看出,此人尤善诗赋,所作诗词清丽脱俗,深受皇帝喜爱。更重要的是,被点为探花郎,相貌自然也是很好的。
此子入翰林院不久,便因善于思辨,常有新奇观点,被皇帝破格擢拔为侍讲学士,在经筵上充当讲师的副手。
白天在经筵上讲就够了,怎么晚上还跟到暖阁里讲?
几十步外的桌案前,皇帝和沈清词正相谈甚欢,不时有几句话飘过来。
“臣也极爱苏诗,豪放中见婉约,哲思深刻新颖,令人向往。”
燕云潇笑道:“你的诗也不差。”
沈清词便开始讲他新近做的几首诗。
林鸿冷静地掰断了一支笔。
“相爷?”面前的官员疑惑。
林鸿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看了官员的折子,是关于采买布匹为宫女太监做夏装的。
他冷冷地说:“银钱相比去年浮动在两成之内,报户部批准即可,《钱帛令》你到底研读过没有?什么小事都要拿到本相面前来,本相还办不办公了!”
官员一个哆嗦,看着那枝断笔,深感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连忙退下了。
十丈之外,沈清词还在和皇帝谈着诗词歌赋,雪月风花。
子时的钟声敲响,沈清词终于告退了。
林鸿关上暖阁的门,快步走到桌案前,燕云潇正喝着茶,腰间骤然多了一双手臂。
“我要检查。”耳边传来一个低沉压抑的声音。
燕云潇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
“检查什么?”
一只大掌抚摸着他的腰腹,那声音不甘心地继续道:“我也会写诗,也能和你谈诗词,为什么只和他谈?我快嫉妒死了。”
燕云潇按住他的手背,奇道:“你不是在忙么,我找他聊聊天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宽广一点行不行?”
林鸿在他腰腹间摩挲着,隔着衣服摸到了肚兜的形状,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肚兜下摆是弧形的,他用手指一点点勾勒着肚兜的边缘。
边缘处已是隐私。
燕云潇倒抽一口凉气,倏地绷紧身体,抓紧他作乱的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透出的:“停。”
“可是我嫉妒得发疯,嫉妒到失去理智了。”林鸿在他耳边道,“潇儿,你说怎么办?”
第52章
滚烫的吻落在他后颈。
燕云潇轻轻一颤。
吻在加深,覆在他腰腹上的手还在往下。
燕云潇神色一冷,淡淡道:“放开。”
平日里偶尔的越界是他默许的,他是皇帝,只要对方的行为不超过底线,他也乐意纵容。
但底线就是底线。
林鸿顿住,松开了手。他向来擅长解读皇帝的情绪,皇帝平日里的嗔恼和薄怒并非真的生气,更像是一种狎玩时的情趣。真正生气时,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淡漠又冷然。
“对不起,我错了。”林鸿退后一步,立即道。
燕云潇端起茶盏,神色看不出喜怒。
沉默在暖阁中蔓延。
“你心里很清楚,你想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许久后燕云潇平静地开口,“我不喜欢肢体接触,更不可能碰男人。”
林鸿说:“是,我知道,你有洁癖。”
他知道皇帝每次不得已碰到了后宫侍妾的皮肤,都会在马车里洗许多次手。
他也知道这些日子里,每次拥抱和亲吻,皇帝都会忍着不适,身体紧绷。
所以皇帝一直拿着那柄折扇,用扇尖代替手,完成必要的触碰。
燕云潇缓缓摇头:“并非洁癖。只是对男人会如此,女子便不会。”所以婢女才能替他更衣。
林鸿明白了,皇帝的心或许可以接受断袖,身体却是不行的。
要说有多失望,那并没有,林鸿甚至觉得高兴,因为皇帝在对他坦诚。
所以他打趣地说:“如此说来,我便只是你的蓝颜知己了?没有肢体接触的那种。”
燕云潇问:“你不想吗?”
“怎么会,我……”林鸿骤然打住,他发现燕云潇这话问得很认真,像是等着他说出一个答案,然后心平气和地结束这段关系。
他慌了,单膝跪在燕云潇面前,几乎低声下气地说:“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你不喜欢,我全部改,只要你让我留下。”
他没敢再去握皇帝落在膝上的手。
广袖垂在膝上,露出手腕上的一小截红绳,和半颗白玉珍珠。
随即,那只手动了动,落在林鸿头上摸了一下。
“你不需要如此,你可以去找人泄欲,我不在乎。”
林鸿抬起头,撞入了燕云潇悲悯却无情的眼眸。
他知道,皇帝是真的不在乎。
皇帝在放他自由。
他一点也不想要这自由。
林鸿感觉心脏狠狠抽痛,他咬紧牙关,握住那只系着红绳的手:“你说这话,不是在拿针刺我的心吗?你不如一刀了结了我,也好过让我痛。”
燕云潇垂眸盯着他。
林鸿又道:“什么泄欲?普天之下,我只对你一个人有感觉而已。你对男人有洁癖,我对除你之外的所有人有洁癖。”
燕云潇悲悯又怜惜地望着他:“那你怎么办呢?我已说过了,我是不会碰男人的。”
林鸿紧握着他的手,声音发紧:“没有关系,只要你不赶我走,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
燕云潇不说话了。
林鸿心中慌乱,挪过去抱紧他的腿,低声近乎哀求:“潇儿,你不能这么残忍,刚赐予又收回去,凌迟都没有这么痛。”
燕云潇看出了他眼中的真诚,摸了摸他的脑袋:“起来。”
林鸿立刻听命起身。
“下不为例。”
“是、是是!”林鸿忙不迭地说,一放松下来,眼前几乎一黑。
燕云潇并非得理不饶人的人,事情一解决,立刻展现出了君王的胸襟和宽容。他从托盘中拿起一颗葡萄递到林鸿嘴边,温和地说:“吃吧。”
林鸿受宠若惊,嘴唇颤抖,吃下了那颗葡萄。
这是西域传来的葡萄品种,果肉极甜,皮却能酸倒大牙。
林鸿连皮吃了,连核都嚼碎吞了下去,虽然酸得半边脸失去了知觉,心里却甜得能渗出蜜来。
一下地狱一下天堂,他浑身发飘,简直要飘上天去。
燕云潇有些困了,掩唇打了个呵欠。林鸿立刻殷勤地取来披风为他披上,小心地系上绑带,扶他起身,试探性地问道:“送你回寝宫好不好。”
燕云潇笑道:“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只要你不犯方才的错误,我们之间一切照旧。”
林鸿问:“那就是说,等会我走之前,还是能抱抱你的,对吗?”
燕云潇不置可否。
林鸿激动得浑身血液沸腾,夜里的凉风都没能吹散他的亢奋。一路回到寝宫,他抢着伺候皇帝梳洗,放下纱帐,点上香。
燕云潇知林鸿在暖阁时是真的急了,此时便任由他伺候,也默默纵容了他的亲密称呼。
林鸿倒来一杯养生药饮让皇帝喝了,又温声嘱咐:“夜里盖好被子,肚兜要穿好,别凉着肚子。”
燕云潇打了个呵欠,示意知道了。
林鸿俯身抱了抱他:“明天见。”
走出寝宫,林鸿仍然全身发烫,先前的慌乱和焦急一扫而空。
今天他虽然犯了错,挨了冷眼,但他知道了皇帝的底线在哪里,吃到了皇帝亲手喂的葡萄,还伺候着皇帝上床歇息。
也没有那么差。
非但没有那么差,甚至是好极了。
右手滚烫,他在空中虚握了一下,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个形状。
漂亮的形状。
握在手里或含在嘴里,应该都是极好的。
夏日的午后漫长无事,处理完政务后,燕云潇让林鸿和他比剑。
林鸿怕伤了他,只守不攻。
燕云潇生气了:“不许藏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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