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佐证了赵煜查到一半的事——皇子妃和陛下的宠妃白氏,都是江南穹川白家的人。
只怕,穹川白家,并非只是商贾巨富这般简单。
“大皇子……私铸兵刃,贩与通古斯族,才让那些游牧子近来在边关猖獗无比,可是之前,一直没找到贩售的路径渠道,澈儿近来查探,怀疑与穹川白家一支玉石生意的线路有关。”
只一句话,就让信息笼络成串,在赵煜脑海里爆炸。
他想起胜遇府一案中,自大内流传到江游北手中的手铳,隐约觉得,事件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细想自江南穹川到通古斯,一路途径都城、胜遇,玉石生意出关,自然要有镖师护送……
大胆猜测,穹川白家、大皇子以及江游北,会不会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就连胜遇府连环凶案中的第一名死者,都是个倒卖玉石文玩的商人。
是巧合吗?
天下,哪里有这么多巧合……
这其中,有多少曾被忽视的细节?
肃王冷眼看着,他知道对待赵煜这样的聪明人,拉他入局,只一句话便够了。说多了,适得其反。
见他若有所思,便也不打扰他。
好一会儿,才又问道:“赵大人毕竟是案件的经手官员,是否又想到什么细节?”
赵煜摇头,道:“下官愚钝,只是被王爷所言震惊到了,回想大殿下案件的细节,也并没有什么头绪。”
肃王略带审视的看他,片刻又笑了:“言归正题,赵大人方才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却不尽然。”
赵煜对这种说话说一半,需要对方接话题才肯继续的对话模式烦透了。可眼前毕竟是王爷,只得压着脾气,做出一副你说吧,我听着呢的表情,注视着肃王。
肃王见他不接茬儿,许是也明白,他压着脾气呢。
一早就听说,右丞相赵何故的儿子赵煜虽然十分人才,脾气却怪得很。
年轻人嘛,又是高官的独子,有些棱角也属正常。
肃王便笑道:“澈儿说服皇兄同意他用吏部与本王作为交换,确实用得是家国大义,但赵大人觉得,能打动皇兄的理由,便就是澈儿心底真正的理由吗?”
赵煜怔住,心底陡然像是有什么情愫轻轻跳动起来。
蜻蜓点水般的悸动之后,突然生出些怒意,冷笑一声,起身道:“王爷为何总要把下官和太子殿下的私交揪扯到一起?太子殿下心怀大义,做任何决定,必不会是因为与谁的私交使然,”说着,他整整官衣,行礼,“下官还有公务,少陪王爷了。”
肃王见他终于火了,无奈的摇头笑笑,又幽幽的道:“对了,还有个线索,据说,十花刺虽然是外族兵刃,但其实,是咱们炎华的先祖铸造的。”
赵煜面无表情,拱手行礼,漠然离开了。
肃王看着赵煜的背影远去,觉得这年轻人身上有一股很矛盾的气场。很多事情他看得通透极了,有着超越年龄的睿智,是一种经历过沉浮才磨砺出的淡然;
可与此平行并存的,还有一股执拗劲儿,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又或者说,是他不愿意承认——他对太子沈澈,超乎寻常的在意,与太子相关的事情,稍不对付,沾火就着。
奇怪,又有意思。
但这二人的弯弯绕越多,肃王自己的目的便越容易达成。
他与沈澈,谈不上是传闻中的面和心离。只不过,皇亲贵胄,筹谋先为己,太子要查的事□□涉边交,而自己的正妃是北遥族人。
北遥、炎华和通古斯素来分分合合,鬼知道哪天一不小心便会把北遥也牵扯进来。
太子殿下孑然一身,这可不行。
从前,他只觉得自己这太子侄儿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做他该做的事,恰到好处;在父亲面前身为太子和儿子的角色,恰到好处;对待政务的态度,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的一切都恰到好处,就连在自己面前偶尔露出些年少人的稚嫩,好像都是恰到好处的。
他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人或事。
骨子里对太子之位,好像都不是那么在乎。
若是无欲则刚,便太可怕了。
直到赵煜回都城,肃王终于寻到些有意思的事情。
远离党争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力荐一个人。
越往后,他便越发现,沈澈,似乎只让赵煜查探浮于表面的案情,他骨子里的用意,像是要把他拉回身边保护起来。
果然还是年轻,顾得保护赵煜远离是非,便顾不得把对他的在意掩饰了。
肃王意在朝纲,倒也不是想坑害二人,只是若有朝一日不时之需,手里需要有交换的筹码,所以,赵煜必须不能流于表层案件。
这个局,他须得走进来。
想到这,他满意的笑着起身,也离开了。
却不知,不远处太子殿下站在月洞门的墙壁后,皱了眉头。
他方才经过,正好听见肃王说“陛下,也觉得身边人不妥……”
可叹他昨日一时不慎,顺口与赵煜说了句“查我小妈”。
赵煜这般聪明的人,只怕再难以置身事外。
他有心冲上前去,拉赵煜离开,但一转念,木已成舟,自己冲出去,也不过是让肃王更确定他的心思在赵煜身上。
他对赵煜情难自已,终归……
是不够沉稳了。
想要护着他,却又舍不得将他推到山高水远的地方去。
又一转念,他便也释怀了,在他心里,那人比他的太子之位还重要。
既然如此,便再无所畏惧了。
可时至后来,沈澈回想今时,才觉得自己终归还是年轻,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这艳丽又腌臜的世界就如它本身一样,美与丑以一个博弈似的维度互相制约着、平衡着。
第47章 探伤
沈澈是太子,可这人素来没什么架子,平日里仪仗也都从简。
他出宫门钻进马车里,吩咐阿焕道:“去纳乐坊。”
马车停在纳乐坊门前。
再掀车帘,太子殿下已经换过装束,彻底变成个逍遥公子的模样。
冗华的墨色衣裳褪去,换成一身浅碧色的长衫,外罩一件织纱薄氅。氅衣薄如蝉翼,在灯火阑珊的初夏傍晚,映着霞光,清爽闲适。
纳乐坊门口的迎客,自从上回见过沈澈,便记住他了,这回忙降阶迎上来,陪笑道:“公子今儿就自己来了?”
沈澈点头,应承他道:“我家公子吩咐我来问掌事几个问题。”
迎客明确沈澈的身份,但上次见他们与郡君有说有笑的同席同出,心知贵客不能怠慢,隧引着他到间清雅的小厅稍坐:“小的去请掌事过来,您用些茶果,小歇片刻。”
待到人离开了,阿焕在一旁问道:“主子,您干嘛要一直扮作个侍卫?”
沈澈端杯喝茶,惬意得很。
就在阿焕寻思着,自己主子大概是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太子殿下慢悠悠的道:“宫外空气好,做侍卫心情好。”
“……”
阿焕噎住,皱眉寻思了片刻,觉得自己主子大概省略了几个关键词,应该是“宫外的刑部空气好,给赵大人做侍卫心情好”,想通这点,小伙儿站在一旁,默默点了点头。
不大会儿功夫,回廊上脚步声由远及近。
纳乐坊的掌事姓袁。
他叩门而入,向沈澈行礼:“沈公子安好,叫小人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沈澈自怀里摸出刑部的令牌,在袁掌事眼前一晃,而后道:“袁掌事是聪明人,上次相见,我家大人隐瞒身份实属无奈之举,今日前来单独相见,是想向袁掌事查问个人。”
那袁掌事上次见他和赵煜二人面对郡君时的态度,便已经猜到二人来头不小,更何况,赵煜后来拿给他抵押的,是太子殿下的令牌。
眼前这人,可是姓沈,眼睛又不便,袁掌事心底隐约有猜测。
可确实如沈澈所言,他是聪明人,见对方没自行叫破身份,便也装作毫无思量,只是态度更加恭敬起来,道:“沈公子有何事要查问,小人定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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