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兄弟俩发生任何争执,夏弘熙都站在夏形那边。
为了下人的安全,夏薰只好学着忍气吞声,尽量不跟夏形正面起冲突。
一听说小狗是夏形买来的,他二话不说,就让韶波送回去。
韶波舍不得。
她把骨瘦如柴的小狗抱在怀里,丝毫不在意它身上的灰。
她穿的可是夏薰新送给她的罗裙,小狗泥泞的爪子踩在她身上,留下了好多爪印,她也不在乎。
她拨开小狗胸口的毛,给夏薰看它突出的肋骨。
“小少爷,您看!它都瘦成这样了,我们再不管它,它就要饿死了!”
夏薰看着也很心疼。
“不是我不想养它,可它是我二哥的狗!他怎么可能舍得给我?再说,要是我跟他要,他发脾气怎么办?到时候你们又要遭殃了!”
韶波心一横。
“奴婢去求他!大不了让他用鞭子抽一回,又不是没被抽过!”
小狗躺在她怀里,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还要用舌头舔她的手、冲她摇尾巴。
夏薰拗不过她。
“算了算了,我去找大哥!”
大哥夏闻是夏弘熙第一任正妻所出,与二哥不同,他性格更温和公正。
虽然他也看不起夏薰,可他明理,从不和夏薰计较,也不做仗势欺人的恶行。
如果能征得他的同意,留下小狗,他二哥也没话说。
夏薰理了理衣服,走到大哥院里去。
他知道府里的人都不待见他,很少出自己院子。
主动到大哥那里去,可是头一回。
夏闻不咸不淡地接待他,脸色不好也不坏。
夏薰向他说清来由,他很快答应。
夏薰又问,二哥会不会有意见?
夏闻说,夏形早就不想要它,假如夏薰不来要,他准备叫下人赶它出去,让它自生自灭。
夏薰再三道谢,急急赶回院中,把好消息告诉韶波。
韶波乐得跳起来,赶紧给小狗找来一大堆吃食,它吃得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肚皮溜圆。
小狗通体雪白,夏薰给它起名,叫做玉珠。
夏府抄家当天,二哥夏形早就死了。
他嫡母被皇帝赐了白绫,尸体就悬在正房横梁上,他爹被祁宴砍了头,脑袋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当晚,他和夏闻下了诏狱。
自此后,他再没见过玉珠。
他能为它想到最好的结局,就是被吃狗的人毒死,总好过饥肠辘辘数日,在极度的饥饿中痛苦死去。
在岭南的头几年,夏薰白天忙忙碌碌,没工夫想它。
天黑了,躺在床上,他总是难过得睡不着觉。
他在自己的墓碑旁,给玉珠立了一个小小的坟,把写了它名字的纸条埋在坟墓里,当做仅有的祭奠。
几年后,祁宴府里,夏薰又和它见面了。
夏薰一叫它的名字,它就激动地狂吠,原地蹦跶想要夏薰抱它。
夏薰弯下身,将它抱起来。
玉珠不停舔舐他的脸,热烘烘的身体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祁宴从房里出来,也不靠近,只远远看着。
在他的示意下,祁回向夏薰走去。
夏薰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的表情:
“这是玉珠?这……怎么会——?弗菻犬的寿命不过三五年,玉珠怎么可能还活着??”
祁回点头。
“它就是玉珠,这些年,它一直养在我们府中。”
第8章 山半落
玉珠老了。
它今年已有八岁,算是狗里的老头子。
它呼吸声很大,喘起气来,呼哧呼哧,像烧火用的风箱。
它还记得夏薰,一见到他,就把他认出来了。
夏薰把它抱到怀里,摸着它身上的长毛。
玉珠激动地下半身都在摇晃,不停舔夏薰的脸。
夏薰失而复得,还没反应过来,喃喃道:
“……你们怎么找到它的……?”
祁回说:
“您……不在了以后,突然有一天,玉珠出现在府里,我带人绕着围墙走了一圈,发现我们两府之间有个狗洞,它应该就是从那里钻过来的。”
祁宴往前走了两步,没有靠近,似乎是在躲玉珠。
夏薰记得他并不怕狗,那时他经常抱着玉珠来找祁宴,祁宴很喜欢逗它,会陪它玩,经常喂它肉吃。
祁回解释道:
“您出事后,玉珠就不太亲近大人,大人如果靠近它十步以内,它定狂吠不止,有时还会扑上去撕咬大人的衣服。”
夏薰看了看怀里的老狗。
它黑色的眼睛又圆又亮,眼中充满慈柔的光。
它不是条暴躁的小狗,从前即使受了人欺负,也只会跑到夏薰怀里,委屈地呜呜叫。
他从没见过它龇过牙,一次都没有,更别说咬人。
夏薰把手放在它肚皮上,杂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从夏薰手底传来。
还有它粗糙的呼吸声,也不同于寻常的犬只。
夏薰问祁回是怎么回事。
祁回告诉他:
“找人来看过,它年纪大了,心脏和肺都很衰弱,治是治不好,只能让它尽量过得舒服些,好在它精神还不错,每日能吃能睡,您不必过于担忧。”
夏薰轻抚它额头,一时百感交集,万千心绪,不知从何说起。
他无言地站在长廊里,祁宴就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看他。
祁回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只剩下他们二人,默然立于晚风中。
良久后,夏薰放下玉珠,起身对祁宴说:
“……多谢了。”
祁宴看不出表情:
“你把它带到你房里去吧,它本来就是你的狗,理应物归原主,回到你身边。”
夏薰低头看向玉珠,玉珠仰脸瞧他,它还是很激动,发出低低的吠叫声,好像是在催促他,快点带它回家。
过了许久,夏薰轻声说:
“可这里不是我的家。”
这之后,夏薰过了几天消停日子,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抱着玉珠,坐在湖边发呆。
玉珠幼时很淘气,总爱到处乱跑。
到了这个年纪,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
夏薰坐在椅子上,望着湖水,玉珠就窝在他怀里,从早到晚打着瞌睡。
除了吃饭,几乎没有醒着的时候。
夏薰渐渐意识到,它也许没有很长的寿命了。
他不觉得悲伤。
当他得知这些年玉珠都好好地活着,他便从悔恨中解脱出来。
他不用幻想它的死状,不用再咀嚼失去它的痛苦,不用在深夜里忏悔,没有好好对它。
玉珠活在祁宴家,过了衣食无忧的七年,比他这个主人舒心太多。
有它陪在身边,夏薰紧绷的情绪得以放松。
他不再费心思去想,祁宴带他回来,到底为了什么。
他也不愿花精力思考,那张藏在糕点里的字条,究竟是谁写的。
祁宴非要带他回来,他就住着。
如果祁宴要杀他,他就把眼睛闭上,不过一刀而已。
与玉珠重逢的第二日,脂归也回来了。
她跪了一天一夜,膝盖受损,走路一瘸一拐。
见到夏薰,就要跪下给他磕头。
夏薰让她别做无谓的事:
“不用谢我,我不是有意帮你。”
脂归便闭了嘴,走到一旁,取出茶具,在炉火上放了一壶水,为他泡茶。
等待水开时,她几次背过身,悄悄揉搓自己的膝盖。
夏薰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水烧开了,他就对脂归说:
“有件事交代你做。”
她立刻站起来,恭敬地垂下手。
夏薰淡淡道:
“你到湖边坐着,替我数数,湖里到底有多少只红色的鲤鱼。”
脂归不明所以,应声照做。
湖水中,鱼群一会儿游到东,一会儿游到西,全都是红色,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起初脂归还能分清,没多久眼睛就看花了。
鱼群一动,打乱了她的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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