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妖[重生](53)
外头忽然有人禀报,裴珩向外喊道:“等着!”随后回过头在胥锦唇上轻轻一吻:“忙完了,咱们就回云府海境去住一阵子。“
胥锦心跳加速,手掌笼着裴珩脑后乌发,低头回吻了一下:“都听你的。”
裴珩朝他笑了笑,桃花眼带着些许柔和的媚意,心中烦乱一扫而空,推开门去前厅议事.
第66章 清算
裴珩先往州府军备营, 出示钦差令,把州府军大营全权交由胥锦。
胥锦换上了青玉殿武者服, 他素日里穿黑色衣袍,冷起脸来便有说不出的威势,而这身武者服制式笔挺,将他流畅漂亮的肩线、腰背线条勾勒无余,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黑色长靴紧裹小腿, 他冷艳锋锐的俊美被衬出禁欲的美感。
当然,也只有裴珩能全心全意欣赏这种美,其余人先是为他所惊艳,而后便会在胥锦冷冽的气场里感到无法舒展, 感到强烈的碾压。
当州府大营一众副将见到胥锦时, 便是这样的感受。
裴珩言简意赅地把军备营换了主子,副将们自然有质疑、有不服,但胥锦一手负在背后, 一手按在腰间佩剑上, 抬指将剑顶出鞘三寸, 漠然环视一周, 眼神里没有丝毫仁慈之意,令人立即明白, 谁此时闹事, 谁就立刻死。
这是青玉殿武者, 事态紧急时有权整顿军队, 生杀皆可先斩后奏。
厅内顿时寂静一瞬,而后众副将陆续向胥锦行礼,他们的质疑和抗拒都在这一刻被缴械。
裴珩扮白脸,笑吟吟道:“勿要太紧张了,今日各位的职责,便是锁闭扬州全城,依照胥锦大人的布置镇压城中趁乱闹事者。”
副将们脸色发白,事出突然,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环顾过后问道:“林将军怎么没来?”
“林大人?哦……”裴珩眉头一挑,转头问胥锦,“他怎么没来?”
胥锦向厅外侍立的手下做了个手势,随后有人呈上一只沾血的白玉鼎,这鼎不大不小,正好抱个满怀,里头有些深,一时只见一团深色的东西,散发出浓烈血腥味。
胥锦淡淡道:“你们的林将军跟韩刺史关系好,要闯大狱找人,身为地方大将却不懂规矩,便拿他做个教训。对了,这玉鼎便是韩刺史赠他的,正好承这份情。”
——那白玉鼎里正是林将军的头颅。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有人不敢相信,颤声道:“林将军素来与韩刺史关系一般,岂有什么人情可言……”
裴珩抬手,虚虚向下一压,那人便不敢再说,他语重心长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林将军平素跟韩刺史保持距离,但私交甚笃,单说那玉鼎便值六千两黄金。”
那人听了登时目瞪口呆,当然要怀疑裴珩是欲加之罪。
可林将军教训在眼前,没人敢乱开口,否则脑袋说不准就要放进那玉鼎中。
“诸位有什么异议,尽可提出来。”裴珩温文尔雅道,垂眸看了眼手中瓷盏内的茶汤,“毕竟咱们初次见面,一见面就让诸位听令,心里难免有不快活。”
众人不敢伸手接瑞王的这份“善解人意”,纷纷摆手道“王爷说笑了,怎么会呢。”
胥锦一抬手,端着玉鼎的人把鼎放在厅内正中的桌案上,如同放置了一件寻常摆设。
“好,好。”裴珩笑了笑,起身对胥锦道,“你便看着办罢,晚上记得回去吃饭。”
裴珩离开军备营的时候,扬州城各城门已落锁,水路落闸,弓箭手一刻钟□□落十几只信鹰信鸽,空中不知何时盘旋着一只海东青,见传信飞禽便扑身而下,利爪加上钢铁般的喙,顷刻就把它们撕成两半,再准准丢到城门楼上,守城士兵便把鸟尸所携带的纸条交到胥锦那里,查出来源立即出手抓捕。
皇帝驾崩消息传至的第一天,扬州城进入战时警备状态,刀锋却都是朝着城内的人。诸世家、官员、豪商,从孙氏作为起点铺开一张关系网,韩琪和柳司景的结交名录作为线索,裴珩在名单上增删,确定要抓谁,要当场杀谁,要留谁,要慢慢审谁,把扬州城权贵上上下下筛了一遍。
幸运的人躲过头上掠过的刀锋,从筛子眼儿里钻了个过去,不幸的人连家带口下大狱,家宅查抄,满城的鬼哭狼嚎人心惶惶,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
这一天过去的时候,灿烂晚霞笼罩在广陵水岸尽头,勾栏瓦肆不时还有歌声,街道上穿梭的兵马军伍向军备营回流,城中半数权贵落网,尘埃落定。
柳司景是第一个祭刀的,暗箭刺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刺史韩琦,昔日狼狈为奸的好搭档,大难临头,凭着敏锐的嗅觉先下手为强,然而韩琦未能幸免,不到午时就被玄甲卫丢进了州府大狱。
小秦淮的水里染了血,夕阳下像是晚霞的倒影,裴珩驻足绍园外头的水岸,裴洹戴着斗笠坐在他身旁,持一支鱼竿钓鱼。
“承胤,这几天你都要亲自审吗?”小皇帝抖了抖鱼竿,发觉腿麻了,于是把鱼竿卡在旁边,换了姿势,枕着手臂仰靠在大石头上看天。
“审几个主犯,把脉络摸清楚,三五天后交由新任刺史就行了。”裴珩答道。
“燕云侯还不知我来了吧?”裴洹问。
裴珩眉头皱了皱,忽然想起来没跟燕云侯说这事儿:“他……等他照顾好顾少爷,应当会回来一趟。”
裴洹摸了摸肚子,隔着斗笠的轻纱巴巴望了裴珩一眼,想问能不能现在开饭,但又知道裴珩在等胥锦回家,于是没好意思开口。
“饿了?”裴珩走过去朝他伸出手,裴洹拉着他的手起来,远远瞧见胥锦策马回来,舒了口气:“有点儿。”
裴珩哭笑不得,离京后的阿洹时常像个小孩子,兴许是难得完全赋闲几日,天性不受约束,才终于做回自己。
胥锦得到近前,翻身下马,仆从接过缰绳。
“累不累?”裴珩察觉他身上还残留些许焦躁,便问道。
“军备营成日里只顾着胡吃海塞,一群废物,人手调动磨叽得很。”胥锦道,见了裴珩,神情立即柔和耐心下来,“收拾了一顿。”
“很好。”裴珩笑吟吟道,裴洹在旁心想,这胥锦就算掀了天,他皇叔估计都能这么笑着夸出来。
三人在厅里落座,绍园的原主人韩琪已经入狱,府里下人或遣散或换人,厨子凭着好手艺和清白背景通过了层层审查顺利留下来,于是晚饭格外丰盛精细。
“新任刺史是谁?”裴洹彻底放松下来,这两天连食不言寝不语也不讲究了,因他听闻寻常人家饭桌上都会聊几句,用饭时一家人热闹温馨。
裴珩朝他解释道:“是韩琪手下一名师爷,此人原乃多年前进士,后家中遭遇陷害,不得入朝为官,始作俑者就是孙氏一党,于是此人更名换姓,潜心潜伏于韩琪身边三年,就是为了等待时机,将其罪证送到京城,巧在咱们来了,他大仇也恰好得报。这人有大才,朝中徐老也送来信,称愿意为他的品格能力担保。”
裴洹假死一回,很珍惜来之不易的时光,这两天什么事都不过问,听了这番话,沉吟片刻道:“三年,他对江南地方人情应当熟悉,但江南为官不必京城轻易,此人性格如何?”
“正所谓能屈能伸,圆融守道,并非人情不通达之人。”裴珩笑了笑道,“他应付得来。”
裴珩转向胥锦道:“明日不需去军备营了 ,陪我审犯人罢。”
胥锦当然乐意,心情更好了几分:“好,我吓唬人,吓唬到位了你开口问。”
谁都没提小皇帝假死的事情,这事麻烦,大家都默契地暂且搁置烦恼,傍晚陪裴洹在扬州城逛了逛,又往两间风格别致的酒楼去听曲品酒,仿佛白天的兵荒马乱只是一场梦。
夜里回绍园,胥锦揽着裴珩到院后温泉去沐浴,他解开武者制服一直系到颈间的扣,硬挺领口敞开些许,露出雪绸里衣松散领口和一小截锁骨,胸膛紧实肌肉若隐若现。
裴珩正宽衣除去外袍,胥锦瞥见了,心头一动,凑过去殷勤地给他解簪子,白玉簪抽出,墨一般的发如云垂下,裴珩回头想调侃他几句,入眼却是他凌乱胸口衣襟,往下看是笔直修长的腿和黑色长靴,往上看是俊美妖冶的下颌与唇角,胥锦禁欲而妖孽却不自知,只一个劲儿靠近裴珩往他身上赖着。
裴珩心里乱成一团麻,喉咙有点干,他私心里很喜欢胥锦穿这身武者服,原本只是觉得好看,如今怎么看怎么都是点火撩拨的原罪。
胥锦听出他呼吸有些乱,侧过头靠在他肩上,手里殷切地帮他解开里衣腰带,鼻尖在裴珩颈侧蹭了蹭,低声道:“怎么了?”
裴珩稳了稳气息,按着胥锦胸口让他站直,伸手亲自给他解衣扣,指尖灵活地撬开腰间宽皮带的铜扣,一点点扒了这身衣冠禽兽气息的衣裳,仿佛借此就能清除胸口灼热的涌动。
不知情的胥锦笑吟吟任由他折腾,蹬掉长靴,两人上身都被彼此脱得精光后,气氛有些尴尬,他们不约而同地想:“方才是做什么呢?”
胥锦摸了摸笔挺的鼻子,大剌剌彻底脱干净,取了宽巾子裹在腰间转身走进池子里,片刻后水声响起,裴珩也走了过来,他们之间不远不近,升腾而起的氤氲水雾让彼此的面容模糊又清晰。
“咱们家皇上何时回宫呢?”胥锦侧过身,一臂搁在池畔支着脑侧问道,“回宫怎么说,说‘爱卿们好,孤又活了’?”
裴珩一阵笑,道:“温戈今日传了消息来,宫中有嫌疑谋害皇上的人全部查了个遍,从太后宫里到浣衣局一个不落,已经揪出孙家的几个暗桩,皇上离京自然是‘为之所迫’。”
“为何还要等几日才回去?”胥锦问,“还要等谁的动作?”
裴珩放松地靠在池畔,极细的腰线在水中若隐若现:“我谁也不等。”他沉默片刻,又道,“皇上……兴许是等着看淮原王。”
“那是皇上的十二弟……”胥锦蹙眉,“他做了什么?”
裴珩闭了闭眼,似是在回忆他那个不务正业、只爱养鸟的十二皇侄。他狭长的眼尾如有蝴蝶轻轻翕动:“今日午时传回消息,淮原王带兵往王城开拔。”
第67章 夜色
“他带了多少兵马回京?”胥锦立即意识到不对劲。
裴珩没有睁眼, 沉默了一会儿道:“小十二封地驻军共有十五万兵马,军权应属当地刺史, 他原本应当调拨不动一兵一卒,但信报传回来,小十二带了五万精骑兵往京城方向去了。”
掌管整个江州军大营的陆眷卿也不过带了三万人马回京,且全部扎营于京畿五十里外,为的是震慑群臣, 而不该掌兵权的淮原王却直接率五万精兵直奔京城, 皇上驾崩的消息才散布出去,这般火急火燎拔刀的,不是忠义就是夺权。
胥锦有些错愕,淮原王看起来文弱又爱玩, 是个不务正业的少年, 难道他一直都是故意藏锋敛芒?
“他要夺位?”胥锦问,“皇上没有子嗣,名义上适合继承王位的……只有你和淮原王……他是要跟你争?”
裴珩睁开眼睛, 浓黑睫毛在水雾中像是鸦羽, 他眼底的光泽晦暗疲倦, 先前未在皇上面前流露分毫:“是我, 也不只是我。皇帝无子嗣,皇族宗亲自然是理所应当的继任者, 但朝臣世家若有野心, 便会选择易于控制的人, 辅佐他、支持他, 挟天子以谋私利。我和小十二显然都不是听话的好选择……如果野心足够大,此时有的人该是在想着如何让江山改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