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时宴笑了下,摸了摸他的头:“就送到这里吧,我走了。”
送别了元星阑,祝时宴在城门口遇到了薛成文,他远远地拱了拱手:“祝大人。”
祝时宴回了一礼:“薛大人。”
薛成文上前两步,压低声音:“祝大人拉薛某上了贼船,自己却跑去敬远寺居住,这是何意?”
“掩人耳目,方便行事罢了。”祝时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薛大人来的正好,麻烦薛大人把这封信交给郭大人。”
第51章
“郭大人?哪位郭大人?”
“朝中还有第二位郭大人吗?”
薛成文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吏部尚书郭承远?”
“正是。”祝时宴颔首:“你将此信交于他, 他自会明白。”
薛成文将信将疑地收下,“听闻这位郭大人刚正不阿,只认死理, 你用了什么手段收服的他?”
“细节你就别问了。”祝时宴坐上马车, “薛大人就送到这儿吧,再会。”
薛成文拱手弯腰:“祝大人慢走。”
祝时宴的确只带了小林子一人, 连小桃都被他留在了府上。
马车慢悠悠地前进,行至敬远寺门口时停下了。
祝时宴睁开眼,“到了吗?”
小林子掀开帘子,低声道:“公子, 六殿下在前方拦住了去路。”
祝时宴嗯了一声,走下马车, “我与他说几句话, 你先进去。”
“是, 公子。”
小林子拿着行李先进去了, 祝时宴对元辙行了一礼:“微臣见过六殿下。”
元辙盯着他,“这也是你的谋划之一?”
“殿下所指何事?”
“搬来敬远寺。”
“是。”
元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声音暗哑:“为何?”
祝时宴微微抬起头, “殿下陪我走走吧。”
两人在空无一人的林间漫步,祝时宴解释道:“只有我远离朝堂, 陛下才不会起疑心, 我以为殿下懂。”
元辙懂, 但又不想懂。
他喉头一紧, 一句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我呢?”
你住在这里,远离京城,那他呢?
他尚未学会他十分之一的心计与谋略,礼乐书数、行军布阵也皆不如他, 他不能让他已经习惯依赖他,又突然一走了之。
“除了医术,微臣能教给殿下的已有八成,殿下天资聪颖,且悟性极高,即便没有我时刻提醒,相信殿下也必能运筹帷幄,化险为夷,朝中薛大人和郭大人也会暗中帮助殿下。”
元辙不想听到其他人的名字,目光微暗,“你不是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吗?”
“是,这两人殿下也不能完全相信,但作为棋子足矣。”祝时宴停下脚步,偏头道:“殿下此后行事万不可莽撞,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可飞鸽传书于我。太子与五皇子争斗,正好可让殿下渔翁得利。”
“还有,殿下从现在开始要展露锋芒,让陛下注意到你,但小心别锋芒过盛被太子和五皇子忌惮,我也会暗中为殿下谋划。”
他句句皆在为他着想,元辙心里一软,强硬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张了张口,像是认输:“好,我知道了。”
气氛稍稍缓和,两人继续往前走,祝时宴与他分析朝中局势,布局下一步的行动和计划,元辙回他自己的见解和看法,两人皆只字未提褚遥的去世。
祝时宴不说,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这件事他可以对任何人倾诉自己的难过和痛苦,唯独对元辙不可以。
元辙不说,是因为他实在没办法说出节哀顺变这句话,褚遥死了他觉得既痛快又可惜,可惜他死的太早,没能让他亲手杀了他。
但在看到祝时宴因为此事而清瘦的身形,他心底又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刺痛,控制不住地想对他说一些安慰的话,想让他不再难过。
这种不合时宜的情愫和心底的仇恨交织在一起,折磨的他夙夜难寐。
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若祝时宴不是褚遥的徒弟,该有多好。
因褚遥的关系,敬远寺给祝时宴安排的住处规格仅次于主持子真大师。
小林子早就到了,抱着行囊坐在门口昏昏欲睡,祝时宴轻轻推了他一下,他猛地惊醒,连忙站起身,“公子,你来了。”
待看到后面跟着的元辙后,他停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见过六殿下。”
元辙嗯了一声,目光一直放在祝时宴身上。
祝时宴转身道:“好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殿下回去路上小心。”
元辙磨磨蹭蹭的,小声道:“我能抱你一下吗?”
祝时宴有些诧异,“抱我一下?”
“嗯。”元辙的声音更小了,“我还从未跟人拥抱过。”
祝时宴略一犹豫便同意了,张开双臂,声音很温柔:“好。”
元辙双眼一亮,立马扑到他的怀中抱住了他。
小林子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瞪大了。
六殿下这是在干什么!?
元辙刚到祝时宴的肩膀,抱住他时头会不自觉地埋进他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脸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贴在他的胸口,耳边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
这个拥抱很温暖,也很让人......悸动。
祝时宴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低头问:“殿下,好了吗?”
元辙舍不得放开,不自觉地收紧了双手。
祝时宴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再次问:“可以了吗殿下。”
元辙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看了好久,然后他往后退了两步:“我回去了。”
祝时宴的眼中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殿下慢走。”
“嗯。”
元辙敛下双眸,慢慢地转身离开。
他越走越远,身形也越来越高大,从到祝时宴的额头、到与祝时宴齐平、再到超过祝时宴——直至高过他一个头。
转眼间,八年时间已过。
元帝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太子与五皇子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其中还夹杂着一部分六皇子的支持者。
不过这些人不太起眼,太子和五皇子暂时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六年前,太后驾崩,太子好不容易促成的相府婚事为此又往后延了几年,直到去年,他与沈佳音才真正完婚。
这些年,因两人的互相争斗,户部尚书、工部尚书相继落马,薛成文继任成为新一任的户部尚书,元帝为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从地方提拔了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清官上来当工部尚书。
自此,六部尚还有一个礼部隶属于太子,而兵部一直属于五皇子一党,吏部表面上又是淑贵妃的人,双方争权斗势多年,虽然两败俱伤,但依旧微妙地达成了某种平衡。
元辙听祝时宴的话,这些年不再完全的藏着掖着,逐渐开始展露锋芒,派给他的事都超预期完成,元帝果然注意到了他,重心渐渐往他身上倾斜,朝堂上也终于不再是太子和五皇子的二言堂。
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落下帷幕,但元帝刚刚钦点完状元,民间便爆出了巨大的丑闻。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风声,说此次科考有人舞弊,参加殿选的人中有不少人都提前知道了试题,前三甲皆有问题。
这件事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不少落选的文人才子不服气,天天写折子递状纸,或者去衙门前击鼓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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