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原本有三个位置, 现在却只坐两个人, 未免太过空旷, 姜明珏便拉住要留在外屋的陆星野, “别在这,也进去一起吃。”
可陆星野一进御膳房,看见主位空旷的位置,就知道这是谁的位置,慌得白了脸,“我还是到外面吃吧,菜样应该都是一样的。”
姜明珏却说,“哪里一样?外屋的哪有这里的丰富?”便唤了在外屋的侍从一名,叫他又摆一个椅子和碗筷,放在他和主位中间,硬是拉着陆星野坐了下来。
这样一来,姜明珏与李擎宇的位置便靠近了许多,而陆星野的位置是临时加入的,一时之间,竟成了最靠近主位的位置。
陆星野小心翼翼抬眼去看晋王,却见李擎宇面色不变,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加入,只顾着往姜明珏碗里夹肉夹菜。
只可惜他动作了一会,就苍白着脸停了下来,侧过脸咳了两声。
“怎么了?”姜明珏立刻转头看了过去。
李擎宇收起手帕,脸上又是温润的笑容,“没事,吃吧。”
于是他们便开始动筷。
姜明珏吃得最多,桌上的大闸蟹、清蒸鱼、大虾等等他都动了一圈,鱼和大虾夹得最多,陆星野便也夹了虾,灵活地扒了十几个,都趁着姜明珏不注意放进他碗里。
姜明珏就这么无知无觉吃了一大堆,还喜滋滋自己扒虾壳的速度变快了。
一旁的李擎宇却没那么好的口福了,他不能吃油腻的,原先为姜明珏夹肉的筷子不能用了,换了双新的,只去夹面前的清蒸小菜,吃的主食也与姜明珏陆星野不同,是细细炖煮的养生粥,姜明珏之前偷喝过,觉得好吃,但喝了两次都不愿再吃了,心里极不明白李擎宇是怎么坚持喝下去的。
可他也明白,李擎宇并非坚持要吃这些,而是只能吃这些,就像过去的他一样。
李擎宇慢条斯理把碗里的粥喝了一半,面前的菜吃了半小碟,便停了下来,转过头去看姜明珏,见他只顾着吃肉,碗里的饭没吃几口,便用筷子夹住姜明珏又要夹菜的筷子,“别只顾着吃菜,吃饭。星野也别替他扒蟹壳了,先吃自己的饭。”
姜明珏看了过去,恰好见到陆星野往自己碗里偷放蟹肉,恍然大悟:“难怪我感觉碗里的东西越吃越多,原来是你放的。”
陆星野被发现了正着,脸上腾地红了起来,却还是坚持把蟹肉放进了他碗里,“我见公主吃得很开心,便忍不住……”
姜明珏感觉自己的筷子被松开了,便夹起他放过来的蟹肉,递到他嘴边:“我快要吃饱啦,你自己吃吧。”
陆星野脸上的红晕逐渐扩大,无措地盯着唇前的筷子。
对面的李擎宇则盯着他,眼神有些暗沉。
那上面泛着晶莹的光泽,必然沾着公主的……
他若是张嘴含住了,那筷上必然也会沾着他嘴里的液体,公主再拿回去,含在嘴里……
陆星野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只觉自己的头顶就像是烧满了开水,就要轰鸣着冒热气。
可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顺从心中的欲望,只小心翼翼地叼住外头的蟹肉,一使力,就把一大块蟹肉吃进了嘴里。
李擎宇收回了视线。
陆星野两颊鼓着,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道:“歇歇公举赏吃(谢谢公主赏赐)。”
姜明珏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你怎么全吃进嘴里了,这样怎么嚼?”
他坏心眼地伸手戳陆星野的脸颊,陆星野极困难地咀嚼着,腮帮子酸酸的,还让姜明珏拿手逗弄,委屈得两眼泪汪汪。
可见到姜明珏的笑脸,他便由心底生出满足感来。
姜明珏已经有好一段没吃这么丰盛的饭菜了,几乎吃得顶喉咙,饭后,侍从都收了碗筷,他还苦着脸不住地打饱嗝。
过年了,陆星野的工作轻了些,却还要回去守病人,姜明珏便叫侍从把他送回医馆,自己则推着李擎宇的轮椅,带他回宫殿。
李擎宇的宫殿在晋君的养心殿旁,牌匾上书“永寿宫”。
姜明珏上次来永寿宫还是前几天,今日一进门,就发现了不对劲:“你的猫呢?”
李擎宇宫中养了十几只猫,有花钱买来的,也有路上捡来的,各种毛色都有,姜明珏甚至见过波斯猫,小脸养得又肥又扁,还特别懒,赖在暖和的地方便赖着不走了,有时甚至躺在路上,还要别人绕着它走。为了照顾这些猫,永寿宫还设了专门的猫侍,几个人追着猫或是被猫追着跑,负责给它们洗澡喂食。
可现在,永寿宫的庭院中空落落的,一只猫也不剩了。
“那不是有一只?”李擎宇伸手指着一个地方,只见一只灰蒙蒙的猫,躲在树后,警惕地看着他们。
姜明珏过去抓它,它却只是歪歪斜斜地逃了两步,便栽在了姜明珏手心里。
原来那是只缺了腿的猫。
姜明珏抱着它,疑惑道:“就只剩下牛膝了?”
牛膝被送到李擎宇面前,胆怯地咪了一声,两只爪子扒着姜明珏的手。
李擎宇把它接过来,抱在怀里,“猫太多了,养不过来,就送出去了,这只小猫没人看中,我就只好自己养了。”
但晋王养过的猫,谁会不愿意养?不过是李擎宇见它与自己同病相怜,把它留了下来。
“那群猫侍呢?”姜明珏又推起了轮椅。
李擎宇淡淡道:“没钱了,就把他们送出宫了,自然会有其他人愿意聘他们为猫侍。”
“不如明珏出点资,给牛膝找个猫侍?”李擎宇玩笑道。
“你想得美!”姜明珏听他似乎在算计自己的小金库,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我就只剩你给的这两包红包了,不至于刚给我,就又要拿回去了吧?”
他警惕地看着李擎宇。
李擎宇笑得又咳了好几声。
此时他们已经进了寝宫,姜明珏便给他拿药,烧热了后端给他,李擎宇则把怀里的牛膝放在床边暖和的窝里,坐到了床上,从床头的暗格的几大叠书信里拿了一封信,递给了姜明珏,“大哥的信。”
姜明珏立刻惊喜地接了过来,坐在一边拆了起来。
李朔出征后,每月会寄两封信回来,也许正是因此,姜明珏做的那些噩梦逐渐消淡了。
上一次来信,李朔信誓旦旦说年前可以回来,可到了昨天,也没有回来,姜明珏便知道他失了约,生了一天的气,一直到今天早上,李擎宇说有大哥的信来了,他才消了气。
姜明珏一拆信封,几张银票便随着信纸落了出来。
姜明珏一脸问号,打开书信才知道,这是李朔给他的压岁钱,军中没有红包,只能这样给了,除此之外,还说了些祝他身体健康的吉利话,顺便提及自己没有明珏陪伴,在军中很是孤寂云云,最后才小心翼翼提及了自己没有回都的原因,实在是战事捉紧,却没有多说是怎么紧,只着重向他道歉。
他哭笑不得,见一旁的李擎宇只是喝药,没有信封,起了比较之心:“皇兄给你寄了信吗?”
“自然是有的。”李擎宇不知他为何问这个问题,咽下最后一口药,垂眼看着他。
“哦。”原来不只有自己有信,姜明珏有些失落,却又很快振作精神,继续问道:“那皇兄有给你压岁钱吗?”
李擎宇见他手里的银票,终于明白过来,他这是要攀比,便面上装得极为失落,道:“自然没有,我都已年近而立之年了,兄长如何给压岁钱?这个东西,应该是只有小孩有的。”
听到“没有”时,姜明珏脸上不由得扬起了得意的笑来,可一听到“只有小孩有”,他脸上的笑意又荡然无存了,恼羞成怒起来:“谁是小孩?你才是小孩!”
李擎宇放下手中的药碗,笑着伸手把他搂进了怀里:“好了,别再气了,刚刚是不是吃得太饱了?我帮你揉揉肚子。”
闻言,姜明珏勉强缓和了神色,谁知,李擎宇像是忍不住了一般,“小孩”两个字又冒了出来。
姜明珏又瞪大眼怒视他,可李擎宇捂过药碗的手极为温热,揉肚皮的动作又很熟练,舒服得他不愿动弹,便只是瞪了他一眼,就迷迷瞪瞪眯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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