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詹向后仰了仰,侧头凝视着时故。
时故愣了好一会。
端午……
他努力回忆着。
好像,是一个节日。
“我没有过过端午。”他低声道。
清风拂面,吹动了时故额前的碎发。
不知是不是有了糖葫芦的缘故,今天的时故,明显比往常情绪外露。
郁詹的目光一直没有从时故的身上离开,因此也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些许失落。
郁詹沉默了。
“我也没有过过。”
许久以后,他收回了目光,以和时故相同的角度,仰头看着天空。
夕阳在他二人眼中映下相同的光芒。
郁詹毫无预兆地站起了身。
“走吧。”
他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像是在陈诉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时故仰头,迷惑。
“去哪?”
郁詹笑了笑。
随后,他慢慢俯下身,一点一点靠近时故的耳侧,温热的呼吸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清晰,润润的,也痒痒的。
时故身体微僵。
而在时故看不到的地方,郁詹嘴角浮起了一丝得逞的笑意,动作轻缓,气沉丹田——
“去玩!!!!!”
时故:“!!!”
无人问津的客栈门前,郁詹张扬肆意的笑声经久不绝。
……
“来瞧一瞧,看一看了,鹅鸭鸡兔牛羊鱼,新鲜出炉,童叟无欺,客官,要不要尝一尝咱家新出的蒜味鸡。”
五月的天气已然十分炎热,但却依旧阻挡不了节日的诱惑,大街上,浪潮般的人流此起彼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二位公子,蒜味鸡尝一尝吗?皮酥肉嫩,油而不腻,润滑爽口,芳香四溢……”
一片喧闹声中,高声叫卖的小贩随手拦住了两个人影,滔滔不绝地宣传着自家新品。
尽管周遭人山人海,此处商铺依旧是无人问津,想必是味道不行,好在小贩十分上进,逢人便努力地拉着生意。
一边说着,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了二人一眼,一眼下去,险些连事先准备好的台词都忘了个干净。
被拦住的二人是两个外貌出众的公子,一高一矮,一黑一白,高的那个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矮的那个也是芝兰玉树,容貌俊秀。
打眼一看,小贩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仙人。
“怎么了?接着吹啊。”
约莫是没等到后续,高个的公子忽然开口,似笑非笑地俯视着矮了他一头的小贩。
其实他这话不过是一句善意的调侃,奈何这人长得虽然俊美,气质却有些凌厉,小贩让他那极具攻击性的眼眸一瞅,愣是没敢开口。
好在,一旁的白衣小公子及时拯救了水深火热之间的小贩。
“郁詹郁詹,那个是什么?”
小公子惊奇地指着不远处的地摊。
闻言,方才还在同小贩说话的人立刻转过了头,解释道:“那是天灯,许愿用的。”
“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公子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到了另外一处,“那那边那个呢?”
他眼睛很大,看人时总是一眨一眨,于是小贩看到黑衣服的那位眼神微沉。
“荔枝膏,那个不好,不新鲜。”
“那那边摆着的……”
“那个是……”
白衣的小公子仿佛一个没出过的懵懂少年,见了什么都万分好奇,名叫郁詹的黑衣男子则一直耐心地回答着他的疑问,时不时地还会给他做个详细的解析。
小公子听得认真,偶尔的一个回眸,眼中还会带着“你怎么什么都懂”的惊异。
而每当接收到这样的眼神,黑衣男子就会不动声色地正正衣冠,眼中闪过一丝矜持的得意。
二人就这样兀自聊了好一会。
好不容易解决完了白衣小公子的问题,黑衣男子忽然回过头,不善地看向小贩。
“你盯着他做什么?”
小贩一惊,愣是让他一个眼神吓到两股战战,站立不稳,连忙道:“没、没什么。”
黑衣男子眯了眯眼。
这人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长的,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就已经吓人得紧,此刻一眯起来,小贩甚至感到了阵阵杀意。
小贩更慌了,飞来横祸也不过如此,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好在,白衣服的公子再一次拯救了他。
“那家店好漂亮,我们去看看吧。”温和而又清澈的声音,落在此刻小贩的耳里,简直是天籁之音。
果不其然,男子立刻被引走了注意力,凝神看着那人所说的方向,语气有些嫌弃,眼神却温和得紧:“成衣店,有啥好看的?”
“不好看吗?”
白衣公子有些疑惑:“可是我看到他们家里面摆了好几件漂亮的上衣,还绣了好多花……”
“上衣,哪来的上衣?你看的是哪里?”黑衣男子狐疑,带着白衣公子试探性地向前走去。
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见状,小贩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赶紧拿抹布擦了擦额头布满了的汗珠。
那个黑衣服的眼神,也太恐怖了。
正后怕着,远远的,男子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有些恼羞成怒:“好看个屁!那是肚兜,不是上衣!”
“哦。”
顿了顿,小贩听到白衣公子声音疑惑:“肚兜是什么东西?”
郁詹:“……”
小贩:“……”
花费了足足半炷香时间,郁詹才终于劝服了时故,不去逛那劳什子的成衣店。
这个坊市很大,二人逛了足足一个时辰,居然还只逛了一半。
时故有些累了,提议找个地方吃饭,对此,郁詹自然是没什么异议的。
毕竟再逛下去,他早晚要被时故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逼疯。
果然不该一时心软,陪他来逛夜市。
幼稚。
郁詹冷漠地想。
只是,如果他的眼神不那么愉悦的话,这个想法想必会更有说服力。
随便找了家饭馆就座,郁詹大手一挥,正要让店小二将所有的菜品都来上一份,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主子?你怎么在这?”范宏胤的声音充满惊喜。
一直闷头吃着小吃的时故抬起了头。
“哟!时长老,你也在啊!”范宏胤眼睛一亮,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时故身旁。
郁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臭。
范宏胤完全没注意到郁詹的脸色,同时故聊得不亦乐乎。
这人大概是平日里逢场作戏过多,和时故说起话来也是惺惺作态,尽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场面话,例如多日不见风采依旧、身体如何、修炼如何、任务进展如何等等等等。
这要是旁人,随口糊弄两句也就过去了,偏偏时故是个实心眼的,十分认真地回答着范宏胤的问题。
郁詹等了等,又等了等,等了半天,这两人居然还没有聊完。
终于,他等不了了,手中茶杯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出明显的声响。
二人齐刷刷扭头看他。
郁詹的声音不紧不慢,淡淡道:“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闻言,范宏胤立刻眼神一正。
不过他面上却没显现出什么,只是眼神有意无意地往时故那里瞅。
时故默默起身离去。
“刚刚那家店买的臭豆腐忘拿了,我去拿回来。”
郁詹沉默。
他垂在桌下的手动作轻微地抬了抬,似乎是在犹豫些什么,但最后,他又默默垂了下去。
“去吧,早去早回。”
时故走了。
而他刚一离去,范宏胤便立刻换上了一副贱嗖嗖的表情,凑到了郁詹面前,紧闭的折扇不客气地敲了敲郁詹的肩膀,道:“说说吧?你怎么跟他混在一起了?嗯?你不是厌恶他?不承认他是你师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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