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关上,看不清外面的影子,白晓阳看了一会儿门口,掀开被子,去沙发上拿起方才被段屿丢掉的手机。
小森侑没有再回消息过来,他转发的主要是一些针对朴烁的黑料和瓜。白晓阳了解他,所以没有将这件事的真相告知,都是会自责内耗的性格,有他一个人就足够了,小森侑这几年好不容易走出阴影,至少在这件事,能保护就要保护。
最近想要联系白晓阳的人很多。
他就像是个风暴眼,有牵扯的没有牵扯的,命题的答案好似都在白晓阳身上。京丰的群解散之后就只身下Moka还和白晓阳有联系。
白晓阳现在不方便,所以一直没有去看老板,Moka每每去探望,回来给出的消息都很不好。
没有醒,状况差,得观察。她女儿也快崩溃了。
白晓阳把陈慧怡打来的所有钱都拜托Moka汇了过去,又旁敲侧击地问Henry的情况。毕竟条条律律分得清,吸毒是一回事,有没有参与贩毒不好说。至于囚禁、伤人等等,让白晓阳最担心的反而正是这一点——那时候Henry是不清醒的,他没办法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就是个疯子,游荡在街道,目击者很多。俄勒冈或许可以,但纽约州没有死刑,他极有可能会被认定无刑事责任能力从而免除刑事处罚,继而直接被送精神病院治疗去。
在这件麻烦事中,案件如何判定,细则如何分说,白晓阳是当事人,都有责任接受传唤与警方讯问,只不过……通通都被段屿挡了回去。
白晓阳唇边的那道伤口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但段屿盯着看的时候还是会说一些很可怕的话。靠本事逼问出那天脸上的掌掴痕迹到底什么一回事之后,他说Henry会被送到东州监狱去。
又看着白晓阳的脸色,笑着说只是开玩笑的,这怎么可能呢。
白晓阳也没有深思到底可不可能,他只觉得段屿好像并不是在开玩笑。
“……”
白晓阳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段屿并没有回来的迹象。
他确实有些担心。不是担心Henry,是担心段屿。
直到今天,段屿也没有解释:在失联的那两天,一身淤血与伤痕……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白晓阳心如明镜,知道段屿保持缄默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也知道他并没有太多能力帮到段屿。这种时候不添乱就是帮助,该乖乖听话的。
但……难免的,总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的挫败感。
怕段屿担心,也怕他难过。
所以也像没事人一样。段屿问起来的时候只说没事,他问白晓阳:那样做,是因为奖学金,还是因为没有等来自己,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事?
白晓阳只说,没有,都没有,是因为奖学金。也有等累了的原因在。但那都是误会。他知道段屿是被困住而不是选择离开,这就足够了。是自己一时想不开,再加上被老板吓到,所以才这么做。
段屿已经很自责了,那么痛苦……白晓阳不想看到段屿那个样子,也不想看段屿哭。那比什么都让人心碎。
虽然隐隐约约觉得……段屿的反应有些太过于无措畏惧,白晓阳并非是觉得自己的分量轻,只是总感觉,或许段屿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过去。他很少谈论自己,谈论自己的家庭。白晓阳是想问的,但总怕冒犯,又觉得太不是时候。
所以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白晓阳笑着解释,说他真的没事。
好像那些矛盾从未出现过,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是一时想不开。
结束和Moka的对话,白晓阳内心沉重不已,思索着或许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忽然又跳出来一条熟悉的好友申请。
白晓阳看见了,神色淡淡地删除掉,然后将那个陌生号码拉黑。
这动作他很熟练,是因为从醒来之后,这已经是收到的、第无数条一模一样的好友申请——陌生的账号,陌生的电话号码;熟悉的咒骂,还有接连不断的威胁。
比如:白晓阳,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翻脸不认人的畜生。】
【你和小云说什么了】
【你知不知道他每天都因为你闹着要去死】
【为什么不通过,通过好友】
【你会遭报应的】
【你到底和我儿子说什么了,你是故意的?】
【这个月的钱不给了吗?以后也不给了吗?】
【你叔说得对,你果然会这么做】
【口口声声说着不会做这种事,你还要不要脸?】
【我们会去找你的,这事没完】
【你有本事一辈子都不要回家】
【你要装死装到什么时候】
……太多了,白晓阳看不过来。
其实看到这些,内心要比想象中平静。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在醒过来之后,要说心境没有任何转变,并不现实。
说清醒也算不上。他只是觉得……一直这样的下去,一直惩罚自己,这人生属实有些浪费——余出的情绪与精力,只用在维补过去,太浪费。
以前看到这些会怎么样,白晓阳没去想,恐怕强压之下只有永无止境的内耗自责。
不过现在他学会了忽视。
但要说痛不痛苦。
白晓阳垂下眼,将再一次弹跳出来的好友申请删除。这一次也任然没什么好话。他不再纠结,厌恶地将账号拉黑,准备直接设置成不被搜索的状态。
也想过要不要销号,但……和陈慧怡、和小森侑文珊他们的聊天记录在那里,总感觉……有些舍不得。
还是直接设置成谁都加不了的状态合适一些,白晓阳见段屿还是没有回来,放下心。他没和段屿说这些事,有一点风吹草动那个人都会焦虑,最近已经很烦心了,没有必要让段屿更烦心。
正准备先清空好友申请列表,忽然,又跳出两条消息。白晓阳看清楚之后,脸色骤然一变,他微微睁大眼,愣了一会儿,急忙点开折叠的消息。
依旧是来自家里的,但这一次的内容不是唾骂,也不是诅咒。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吗】
【我告诉你。】
-
“走这么远干什么?怕他听见?不至于吧。”
段屿不和她废话,淡淡道,“有事说事。”
陈蓓琳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真是麻烦大。”她说,“视频在我手里风险多高啊,你一直吊着他真的不是办法。你也知道段叔叔那人。”
“他不会,我知道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儿子,”段屿笑了笑,“那些视频从来都算不上威胁。我是最好的筹码。”
段位斌这辈子遵循着几近刻板的人生模式,有些东西就像是被镌刻进他的认知里那样,容不得一丝偏差与失准。要说他是个疯子,可在某些时刻又诡异地像个正常人。段屿有时候确实很好奇,他亲爷爷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把儿子‘扳正’的,就像是被打碎重塑过那样,仿佛被载入了程序。
陈蓓琳了然地点点头,她不担心。
她确实不担心。
说到底,这圈子有谁是特殊的吗?吴晟如此,难道文珊和段屿他们就不是?
平心而论,段屿闯出天大的祸,段位斌只会为他收拾得更干净,他没将儿子的打打闹闹放在眼里,也同样没把白晓阳真的当回事。
就按照段位斌说的那样,从小到大父子之间比这更加激烈的冲突多了去了,如今的矛盾更算不上号。
但问题是这一次陈蓓琳手里真的有视频,事关自身,所以他才重视。陈蓓琳放走段屿后回家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她妈两个未接电话,她半撒娇半求半哄地才把这事搞定,结果到最后陈茵还在给她加码。
陈茵道,“虽是如此。但段位斌说得也合理,我不和你争论别的。婚姻对你来说是助力,刚上大学我不逼你,多玩几年也没什么关系,但确实是该考虑人生下一步的时候了。如果能谈拢,段屿这孩子是个好人选,我很满意。”
陈蓓琳听完骂她妈神经病。
陈茵一桌子公务忙,懒得哄她,只叹口气溺道那你想怎么着都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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