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轮不到你担心我,你可以用余生来思考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周行不紧不慢打断他的话,“你错了,我什么也没做,造成这个后果的另有其人。周昌,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把岳阔一直带在身边吗?”不等对方回答,他便用嘲弄的语气继续道,“你以为我是和他兄弟情深,或者把他当成了月亮,怕他被你欺负出事才带着他?”
他摇摇头,往天平上放了一个小小的纸人。
“恰恰相反。
“你把岳阔当成这个计划中最不重要的一环,就是最大的错误。”
“岳阔从小就有一定的表演型人格,最喜欢装出乖巧听话的样子。虽然我不知道他在你面前是什么样,但我可以想象出来,你下意识就当他像月亮一般好拿捏。殊不知岳阔才是最危险的那个。时廷临时退缩,少不了岳阔的教唆;月亮没有被送出去反而获救,不是意外,是岳阔自己策划的。”
周昌不由坐直了身子,瞳孔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你可能回想,岳阔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和月亮潜在的血缘关系打动了他,让他做出这等善举?不,他从来没有‘情感’这种概念,他比蛇更冷血。他救月亮,是想在我这里博取一张救命符。他很清楚我迟早会发现事情的真相,参与进这件事的人一个都逃不过,所以他率先把自己摘出来,我不但不会对他复仇,反而会感激他。
“我太了解他了,他也太了解我了。
“除此之外,你高高在上的命令让他觉得很不爽,所以他要搞点破坏才会舒服。”
他发出一声叹息:“即使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也不保证我完完全全了解他,可我已经是最了解他的人了。我了解他,就像他了解我一样,我厌恶他,就像他厌恶我一样。
“他不但是表演型人格,还有一定的反社会人格。小时候他就已经表现得和普通孩子不一样,喜欢恶作剧,对一切正常人眼中的坏事感到新奇,我一直试图把他往正道上引,很可惜,他是天生的坏种,不是外界引导能改变的。随着年龄和财富的增长,他的反社会心理愈发严重,我把他带在身边,是为了监视他不做太出格的事,很遗憾我太忙了,到底没管住。
“你居然让周远航去接近这样一个人,妄想牵制他,该说你无知还是无畏呢?
“有我管着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可能会好点,可是你让他搭上了周远航这条线,狼和狈凑在一起,只会愈发无下限,在他的教唆下,周远航才会成为欲1望的奴隶,堕落的囚徒,走上今天这条不归路。最好笑的是,岳阔不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更好享受生活,他只是单纯觉得好玩而已,单纯喜欢看别人狂怒绝望的样子,他不在乎是不是搭上自己。而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在证据充足时机恰当的情况下,打了举报电话。”
“住口!”周昌蓦然一声爆喝,打断了他的话,“你在撒谎!明明都是你做的,是你教唆自己的堂弟,是你故意把家族搞垮,你就是周家的罪人,你会被列祖列宗唾骂——”
“准确来说,是小叔叔。”周行耐心纠正他,“而且,被列祖列宗唾骂的是你,归根究底,都是你的心术不正,才会让整个家族落得如此下场,是你一手毁了你的心血,毁了祖辈的传承。”
“周……行……”周昌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恨不得要把这个名字咬烂嚼碎了,他的喉咙干得发哑,根本无法继续发声,只能听见周行稍显轻松愉悦的声音。
他至死也不敢相信,是他亲手种的因,结出了无法想象的恶果。
他精心培养的小儿子,聪慧又灵活,是他最得力的帮手,最贴心的人,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怎么会……
“《基督山伯爵》里说过,‘人类的正义是无法使我们得到慰藉的,她只能以血还血,如此而已’,诚然,即使我有足够的证据能将你送入监狱,也只不过是让你换个地方养老,和你所伤害的人相比,等于是大海中的一滴水,起不到任何影响。”周行温和道,“正如伯爵所说,‘要报复一种迟缓的、深切的、永久的痛苦,假如可能的话,我要以同样的痛苦来回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可叹你作恶太多,又侥幸活得太久,无法再往你身上添加相等的痛苦。”【注】
“好在我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周行笑了笑,“毕竟我才是周家的继承人,周家的东西,已经全都归属我了,包括祠堂,祖坟,你最喜欢的祖宅,以及你自己。现在是我在掌控你。
“老宅我和月亮商量过,准备改造成不收门票的公益园林,你是没法住里面了,至于你的养老住所,是我精心挑选的,希望你能喜欢。对了,还有你最重视的祠堂,我们打算彻底铲平,改建成一座游乐场,相信列祖列宗看到地上每天都热热闹闹的,会特别高兴。不过你可能看不到了,因为我没有把你埋进祖坟的计划,毕竟挺伤风水的。”
周昌猛然拍案而起,颤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怒吼:“周行,你这个大逆不道——”
“别急。”周行淡淡道,目光转向旁边的大屏幕,“你先看看,这么改怎么样。”
周昌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第一次注意到大屏幕,浑浊的眼睛努力辨认着,这才发现,放的是家族的祠堂被毫不留情地砸成废墟的场面,一堆工人在来回忙碌着,看上去是录像直播。他紧紧盯着屏幕,瞳孔骤然放大,手捂住胸口剧烈且急促地咳嗽起来,咳嗽声如急雨,在攀登到顶点时忽而止住,随即整个人仿佛被抽了气的皮球干瘪下来,缓缓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
周行瞥了他一眼,念了声“晦气”,第一次站起身,试探了他的鼻息,还没有死,才放下心来。
阿努比斯的建筑是月亮设计的,两个人都非常喜欢,如果脏了就太可惜了。
他往天平上放了最后一片羽毛,天平彻底朝他倾斜。
“感谢阿努比斯做出的公正审判。”
他宣布了审判的结束,脸上仍然套着阿努比斯的面具。
作者有话说:
【注】;行仔这一段中引用的都出自于《基督山伯爵》。
还有一章!
第69章 尾声
见岳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毕竟他现在是重点死囚,大大小小的手续办完,零零碎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以至于顾远书踏进门那一刻, 对自己做的这个冲动的决定开始有了懊悔和退缩之意。
原本周行是想陪他一起,但被他拒绝了,他想和岳阔单独见面,可是现在, 坐在冰冷且肃穆的探视室内,望着隔离的玻璃, 等待着岳阔的到来, 他蓦然觉得自己想问的话,都变成了没有意义的, 这一趟出行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在看见对面出现的一抹红时,他的心跳骤停了一次,紧张和局促袭击了全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深深做了次呼吸,才把目光移到岳阔身上。
岳阔一脸无所谓地坐在他对面,身体后倾, 掀起懒散的眼皮瞧他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讥讽:“真是感人啊,我亲爱的亲生哥哥, 竟然成为唯一一个来看我的人, 这就是亲情吗?”
顾远书没有回答, 只呆愣愣看着他, 几乎不敢相认, 他上一次见到岳阔,还是七年前,在那一处牢笼里,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篝火下岳阔青涩稚嫩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可现在,长大的岳阔瘦得不成人形,拿着电话的手像鸡爪似的,完全是皮包骨,双颊和眼窝都深深凹陷了下去,脸上没有一点肉,嶙峋的轮廓如刀锋能把人割裂,下巴上一圈青色的胡茬,浑身上下包裹着浓郁的颓废和消极,只有一双眼睛仍然是兴奋且精明的,落在顾远书身上时,那种毫不掩饰的打量中的疯狂,让他即使在隔离保护下也莫名觉得不寒而栗。
在岳阔不耐烦之前,他愣愣来了一句:“小阔,你怎么这么瘦了?”
就连岳阔也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张了张嘴,本能想嘲讽他两句,沉默片刻后只变成了没有感情的询问:“你来找我,不可能是真的探视吧?到底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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