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从冰箱拿了鸡蛋蔬菜和剩饭,顺手捡出宣纸先铺在桌上:“写字么,喏,纸有了,省着点写。”
徐砾母亲呆坐在沙发上,半天才听见似的,有些惊讶,也满心欢喜:“不是说纸贵呀?拿报纸也是一样的,虽然不好看,以后……”
“今天我发工资了的,”徐砾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别糟蹋纸,就有得写,报纸写出来的字不好看,以后都不要报纸了!”
“我是说不好看呀,那你上次又发脾气……”
徐砾从厨房探头出来:“已经请假很久了,明天我回学校上学去,快考试了。”
徐砾母亲讪讪抿了抿唇,手上缓缓研墨,说上学好,上学好,好好上学,出人头地。
请假请了快一个星期,徐砾刚踏进校门口还有点不适应起来,甩了甩脑袋眯缝着眼透过头发茬的间隙看路,已经打了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走道里空荡荡的。
徐砾是早上背着书包出的门,但他当初请的假还剩这一天,原本只打算到酒吧转几个小时捡捡漏,没成想遇上晦气玩意儿甩不脱,耽误了大半个下午,他再出来的时候就只有一节课可上了。
徐砾理了理内翻的校服领,从口袋掏出手机看了看,霎时楼上脚步噔噔,走下来个巡逻检查的老师,徐砾又飞速将手背在身侧,抬起头弯着眼就笑,倒不像安了好心的:“老师好!”
“徐砾啊,都这个点了还读什么书,还不快走!”
徐砾蔫着脑袋,紧挨墙角把手机悄无声息放回口袋,溜了。
最后这节是叶小琴的英语课,班上突然多出一个徐砾从没见过的新同学,还正大光明占了徐砾的位置,矮矮小小一个看起来磕不得碰不得,脸上却没有半点闪躲愧疚的意思——是个走关系进来的有钱人家小孩。徐砾当然不属于会在课堂上造次的学生,他穿过堆满书的拥挤过道,经过班里那位向来不好惹的霸主——施泽的时候,施泽的一条腿大喇喇横跨在中间堵住了路,他见怪不怪,也面不改色地抬腿跨了过去。
“辛苦。”施泽挑眉说道。
“狗腿摆不对位置,确实辛苦。”台上叶小琴正调整麦克风,滋啦滋啦,徐砾的声音似乎被盖了过去。
“好了,继续上课,来!”叶小琴说道。
施泽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砾看多了挑衅和威胁,无论谁来都从不放在心上。他只能让那位特殊奇怪的新同学坐了自己的位置,自己靠后墙站着,脑袋毫不在意地枕在黑板报上,边听课边饶有兴趣四处打量观察别人,整整一节课。
作者有话说:
开头为情节铺垫,慢热,施泽现在对徐砾还只是路人。
第2章
放学铃打完十几二分钟的时分,许多同学已经回家了,只有拖拖拉拉挨时间的、有事走得慢的或被老师留下的人还没走,教室里,走廊上,时不时有三三两两在打闹,说话声音比课堂上洪亮清脆得多。
徐砾从班主任张超办公室出来,脸上笑嘻嘻的表情都还没收,才走到楼下排末尾的12班门口,他来找黄臻。
黄臻和他虽是同校同学,但他们在校外认识,徐砾在酒吧的工作就是黄臻给他介绍的。
徐砾站在窗口往12班里一扫,没看见黄臻的人。
远处走廊尽头人影晃动,他踱着步子朝那头走过去。
“那是我的手机,你要是不还给我,我就告诉老师去!”一个女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去啊,我等着哦......”黄臻的声音跟着传来。
只见那女生恼怒气急跑走了的背影,徐砾转眼果然看见黄臻站在一旁,对上了对方那张玩味的面孔。
黄臻便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差生。他个子很高,照样一身嶙峋瘦骨,校服套在身上,风一吹就显出根根骨头。可他真遇上事要打架也没怕过,能下黑手,胆子又大,尤其在学校这片纯洁干净以理服人的地方,靠无赖就能制胜,名声当然也好不了。
“抢劫抢到学校里来了,”徐砾嗤笑一声,“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黄臻捋了捋他那头黄不黄黑不黑、宛如杂草丛生的头发,说:“那倒也不是,还是怕的。”
徐砾不搭腔。
“操,你还真觉得这是我抢的啊?”黄臻捏着手机一甩,啪地扔在窗台上,得意洋洋,“刚刚那是你们班施泽的前女友程茵,她的手机,上个星期在学校门口被那帮街溜子抢了,小爷我凭本事拿回来弄到了手,真有意思,来说一句谢谢就想随便拿回去?我把手机扔了不也是扔了,卖去废品店也能赚两个钱吧。”
徐砾耸耸肩:“所以呢?”
“你不认识施泽?就你们班那个调子高的,他平常不是挺横么,我看他敢不敢来找我。”
徐砾听见笑话似的,慢条斯理地回道:“我吃饱了撑的非要认识他。你打得过他啊?”
“就他,小意思。”黄臻习惯他嘴毒不给好脸色了,龇牙笑笑,边跟着下楼边伸手去揽徐砾。
“滚,”徐砾下一秒打掉他那只胳膊,翻眼吹吹刘海快走了两步,“下午店里出了点事,酒卖出去不给算钱,没兴趣关心别人的女朋友。”
徐砾一拐弯人都快走得没影了,黄臻咬牙切齿跟上去:“你谁都不认识,认识的也能翻脸不认人,就在乎那两个钱,什么都没有钱重要!酒吧里能出什么事......”
徐砾打工的酒吧离家不远,离学校更近,夹在主干道和无数曲折荫蔽的小巷里,颇有大隐隐于市的意味,白天被隔壁张灯结彩的海鲜饭店和各式各样花里胡哨的蝇头小馆抢去风头,只看得见那当中堆砌着一半复古做旧的红砖,另一半是堵隐没在绿藤里的黑墙,黑墙上刻着歪歪曲曲几个英文字母——“Freedom”。
快到晚上,Freedom才会亮起来,门头一排镭射小灯也亮起来,光影层层叠叠照射在凹凸不平的黑墙上,神秘又惹人好奇。
云城酒吧多,Freedom在圈子里也算远近闻名,虽称作GAY吧,但和其他酒吧一样正常营业,对男女老少的客人来者不拒,酒吧每晚有人驻场,三不五时也请DJ活跃气氛,楼上还有一层包间,想怎么玩都行。
酒吧下午原则上并不营业,但从前一天晚上就留下来的客人要继续买酒喝酒,自然不能拒绝。徐砾今天确实捡着一个漏,碰见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喝得烂醉,稍微清醒就继续要喝,徐砾把酒卖出去却被缠上了,拉拉扯扯间撞翻了杯子,竟然被副领班逮住扣下提成,相当于浪费一天白干了。
徐砾去找吴领班讨说法时从蓝白相间的校服换回了浅蓝色衬衫制服,下摆整齐扎进黑色西裤的裤腰里,外搭一件黑色马甲收紧了腰身,使得他那衬衫的两只袖子像特地定做的泡泡袖一样,领口再系一枚黑色领结。酒吧里冷气森森,他一路经过还在打扫擦地的吧台和前厅,对着稀疏几个游荡的客人依旧摆出笑脸。他手里的托盘被头顶白色的镭射灯照得亮来亮去,反光在他脸上,愈发俊俏神气起来。
Freedom的人都知道,徐砾这人能忍也能疯,他愿意去找吴领班讨说法,和和气气是最好的。
吴领班人精似的也从不做恶人,本就是黄臻托了吴领班的关系帮徐砾找到这份工作,更招架不住徐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做不满班拿不到全勤也能靠哄住那些男男女女买酒赚钱。
不过半刻钟,徐砾一脸灿然地从领班室掀了帘子出来,看来是心愿达成了。
还没到晚班上班时间,他在吧台旁边溜达两圈,偷捻了两根鱿鱼丝嚼着,张望两下转身去了后门。
一推门,黄臻正蹲在后门外抽烟,见了他就说:“我都说了能有什么事,该你的谁敢少了你的,何况是老子把你介绍来的,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吴姐找你。”徐砾倚门站着,垂眼看了会儿黄臻递来的烟,接了,捏在手上。
“我不要,”他躲开黄臻的火机,仍旧站着,淡淡地说,“黄臻,你帮我介绍工作,我抽两个月分成给你,当时我们说好的,谁也不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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