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一说就人身攻击我!”施泽不满地叽叽咕咕道,“说得你很懂一样,你懂来懂去,也没看见谈一个咯。”
顾飒明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
施泽自己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也是,都是他们当时瞎起哄的,就不算数吧,就是还害得程茵被他们文科班那个冷气森森的班主任也知道了……万一真让我爸知道那怎么办,我岂不是冤死?”
“不过,那你说她到底喜没喜欢过我?”
“施泽,别逼我打你。”
“你说啊,好兄弟,你懂你懂的。”施泽笑呵呵无赖道。
“她眼瞎了喜欢你,行了吧。”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多起来,顾飒明留下这个冷冰冰的一句话便起身走了,也留下瞬间垮了脸的施泽默默躺回了座位。
施泽虽然不高兴,但感觉顾飒明说的也没什么毛病。
徐砾很早就来了。
他一来,见祁念刚起身去讲台拿发散了组的作业本回来。祁念看上去精神比上午好多了,不过一张小脸仍旧煞白的。他上去扶了祁念一把,顺便跟祁念换了个座位,让祁念坐到离风扇远些的地方去。
徐砾坐在祁念的位置,仍旧撑着胳膊托着腮,眼睛眯眯地这里看一下那里看一下,哪里有热闹就去哪里。他不动声色听了半天,被头顶风扇都吹蒙了眼。
“徐砾,能借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下么?”祁念这时拉了拉他衣服,沙沙地小声说道。
自从数学联赛的红榜彻底公布在校园大道里外各一的公示栏上,祁念便市场会接徐砾的手机用一用。徐砾还帮祁念开了个QQ小号登着,把他拉到了班群里,偶尔有些消息和文件能看一看。
“在我书包里,你自己翻翻,”徐砾扭头说道,“藏着点用啊,等会就打铃了,我帮你望风。”
教室里越来越热闹,炎热的天气和一间教室挤着几十个少年人的愈发高涨的氛围,使得嗡嗡作响的风扇似乎都失去了效用。那边开启的空调在未完全关闭窗户的情况下也形同虚设。
突然,祁念又戳了戳徐砾,神色严肃甚至紧张地把手中敞亮着屏幕界面的手机递给了他。
班群聊天框里赫然躺了张照片。
照片上光影昏暗,像素由此变得很低,像蒙了层细细密密的纱,把许多照片中的拥挤的人都隐匿于荒唐的黑暗里,却有一束彩色的霓虹灯亮在一角,角落里是徐砾坐在Freedom的沙发上,他坐在王小浩身旁。再旁边还能看清脸的是12班的黄臻。
拍摄的角度很暧昧,是偷拍。匿名头像发送。
徐砾眨了眨眼,感觉不小心让头发扎了下眼睛。他把手机屏幕摁灭放回了兜里。
“大惊小怪。”他朝祁念勾唇笑笑,眼神藏在过长的刘海下。
距离上课只剩几分钟,教室里的人声鼎沸仿佛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每个人都在叽叽喳喳,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他身上梭巡,又幻化成了很多的眼睛,迸射着精光的眼睛都朝他发射而来。他们说着徐砾一句都无法听清楚的话,徐砾木然地听着。
徐砾看见施泽看向了他。
徐砾在施泽凑头往王青崧手机上又瞧完一轮热闹、立即抬眼看向了他的时候,径直转过脸趴在了课桌上,和往常一样,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施泽张张嘴,原本得意的神色无处施展,又感觉徐砾那一闪而过的眼神有些刺眼。
他心里打着鼓,不做声了。
第17章
长夏尽头,炎热的秋老虎还在排队等待着没来,下午课间又先来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倾盆大雨。窗外的风横扫而过,撞得满世界都张牙舞爪地摇晃乱跑起来,窗帘和白珠做的拉绳四处飞舞,雨点夹在风里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窗台上和没来得及关窗的同学桌面的课本上。
顿时间,黑云压城一般整个天色都暗下来,犹如提前进入了太阳落山时的傍晚。
课堂上的物理老师额头流下汗来,为了边讲解边演示导公式而扯起调的嗓子也显得有些不够用,只能停下来和底下学生一起看了看窗外的雨,再敲打讲台,重振旗鼓。
徐砾以一种极懒惰萎顿的姿态半趴半坐在座位上。他处于教室正中间一列最后的位置,可以把全班黑压压的人头揽尽于视线中。他看了一眼被防盗窗切割过后、变成一块块深灰色滚云汹涌的天空,再看回前方黑压压的人头,感觉没什么两样。
手里记下黑板上倒一遍就要擦掉的公式,徐砾趁着物理老师背身画图的空隙,从课桌掏出手机藏在大腿旁,点开班群几十个人在线对话框里却孤零零躺着的那张照片仔仔细细再看一遍。他和黄臻模糊的脸都能看出一二,得是从侧前方的角度偷拍才能拍下来。而所发班群里没有老师,很多人甚至连名字也没有备注,像徐砾可以帮祁念注册一个小号拉进来一样,其他同学似乎也有几个多余的账号,导致群内总人数超出了班级人数。
徐砾脸色平静地抬头盯盯黑板和左边走廊的动静,又继续低头,点开了施泽的账号主页。
他却很快放回手机,不自觉朝施泽那边看去。施泽半边身体靠在墙上,半张侧脸也能看出在走神,目光些许凝滞地停留在了黑板上,手中捏着徐砾那只从校门口买来的新笔啪嗒啪嗒转个不停,不小心飞出去掉到地上,施泽捡回来接着无意识地转着笔,偶尔回了神听了讲,才会真正发挥用处写下几行字。
施泽有咬笔的习惯。
每每台上讲到稍微深奥复杂的地方,他就眉头紧锁,一阵迷茫地看着讲物理的那老头儿不喜欢把过程举例完全,一个人在台上左跳右跳地擦除变换了公式,重新写上去的和先前的仿佛没有丝毫关系。施泽咬牙切齿地咬着笔头,最后往桌上一摔,自己埋头研究去了。
徐砾微微地笑了。
他心中因为猜疑而迅速冷却掉热情变为的无情,因为生气更腾升起的恨意,像这场阵雨在那一瞬间呼啸而来;也像这场说停就停的阵雨,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施泽自认为受到了他的戏弄威胁的时候,气冲冲说过要把酒吧里的事全抖落出去。是被施泽关心过死活的徐砾从没当过真而已。
不论这张照片是不是施泽发的,徐砾好像都有了原谅他的理由。
篮球场的地面在下过雨后变得更鲜艳了,能看出明显凹凸不平的小水洼。
徐砾在教室里的人都站出去排队的时候,一个人迟迟没有出去,站在后窗视野最开阔、能看见最多篮球场地的窗口自顾自看了很久。也没有人会来理会他打扰他。徐砾想起往常,最近的也就前几天,艳阳高照,比现在雨停之后的阳光更猛烈地照下来,楼下篮球场热闹无比,好几个班各年级的人都跑来打球。徐砾他们班的离得近,跑得快,总能占据最好的位置,地面最平,篮球框也最新,施泽和那群人站在一起,言语动作总是带着少年人年轻气盛时最嚣张的气焰。
挨个窗口看下来,徐砾找到的最合适的窗口,也能把他们看得最清楚。
施泽在球场和在教室是两个样子,带球进篮时身手矫健头发飞扬,在教室听课时后脑勺都要被他压平了,乌黑的发梢完全耷拉下来。
可今天下了雨,放学后不会有人下去打球了。
徐砾想着原谅,可脸上被风扇空调和窗外的风一齐吹得冷冰冰,全身清凉,他的手掌按在了水淋淋的窗台边缘,内心却异常地沉滞。
他今天也不想再来看了。
篮球场不能打球了,操场上的水晒完两小时却还能如期举行下周运动会的提前动员大会。
云城夏秋两季的阵雨都来去自如,这会儿的阳光已经暴晒在头顶,也照得脚下青草坪上的水珠水洼闪闪发亮。
广播里响着进行曲,所有班级按照平常跳广播体操的位置一列一列有序地排队入场。徐砾前脚按照前面同学踩过后溢出水渍形状的脚印跟上去,后脚踩在湿软冒水的草地里滋滋作响。
他出来得晚,也不是第一次赶上来站在班级队列的最后一个。雨水逐渐浸透了他一只脚的鞋底,另一只脚也感觉到微微湿了。
“徐砾。”祁念从后面的教学楼迈着小快步过来,突然戳了戳徐砾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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