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开业估计会有些业内人士来,我就打算撞撞运气。”
“都大四了,你这个保研党肯定不懂我们这些为工作奔波之人的苦楚。”
赵无眠的丧气满满没有改变他的品格。
他思量一秒,走进了这家黑店酒吧。
周达非松了口气。
黑店酒吧里面跟外面的风格也差不多。
残缺不全的装修顶着“极简风”的噱头,总感觉不是老实人该去的地方。
人也不是很多。
周达非点了两杯鸡尾酒,跟赵无眠坐在吧台,没过一会儿许风焱来了。
“稀客啊。”
看见赵无眠,许风焱颇有几分惊讶,“从没见过你来酒吧。”
赵无眠牵牵嘴角礼貌地笑了。
想想又打了个招呼,“这你朋友开的?”
“对,”许风焱在他俩身边坐下,“叫梁谓。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也是个演员。”
他说着向酒吧深处一群人招了招手,其中一个个子很高的人叼着根烟冲他们点了点头。
远远看上去脸小肩宽腿特长,不能说他长得不好,但乍一看就是不像个人。
像衣服架子。
周达非似乎知道这个人,跟许风焱聊了起来。
赵无眠现在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几分兴趣,并且对自己今晚的定位就是背景板,大部分时候都是周达非和许风焱在说话,赵无眠在一旁发呆。
许风焱注意到了赵无眠的异样,但很知趣地没有问。
“对了,”许风焱说,“上次我跟你讲的那个青年导演培训班,你报名了吗?”
周达非略微一滞,“啊...报名了。”
许风焱点点头,“会有业内大佬去的。
万一周导您混出头了,将来别忘了提携小弟我。”
“......”
许风焱聊了一会儿就走了,要招呼的朋友很多。
他走后,赵无眠看了周达非一眼:“今晚来撞运气?”
周达非被戳穿也不装了,“我这不是看你太闷好心拖你出来散散心嘛!”
赵无眠:“谢谢你。
但是我其实不需要。”
周达非沉默片刻:“又跟江一则吵架了?”
赵无眠冷笑一声,“我俩但凡能吵得起来,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了。”
“也是。”
周达非像是思索片刻,“话说你有没有想过...就是思想层面的…你有没有想过跟他分手啊?”
赵无眠盯着鸡尾酒出神,半晌才说,“想过。”
江一则今天看到江海潮第一瞬间的反应是不耐烦。
可能是江海潮和江一则一样善于伪装,又可能是江海潮对着这个儿子多少觉得愧疚心虚。
在江一则面前,江海潮始终表现的是弱势的。
但今天的他,有点不同。
下课时分,经院门口人不少。
江一则完全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家事和江海潮的存在。
他走过去压低声音,“你来干什么。”
江海潮却不像从前那般客气,“你现在有空吗,我来跟你谈谈赵无眠的事。”
江一则瞬间呼吸一窒,眼睛不自觉地睁大、放出掩饰不住的寒光。
江海潮捕捉到了他的反应和危险的气息,“怎么样,你现在有空吗。”
江海潮和江一则又一起坐进了A大门口的那家茶馆。
只不过这次先开口的是江一则。
“我就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了,想知道总有办法知道。”
江一则说,“直接点儿,你想干嘛。”
“我很震惊,”江海潮身体前倾,“我非常震惊。
一则,我没想到你这么蠢。”
江一则面容冷酷淡定,“这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江海潮却压根儿没有接他的话茬,“同性恋的确不是病,但它可以让你过去二十年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你会被歧视被排挤被打压,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我们普通人根本没有能力跟整个社会的固有思维抗衡。
那个赵无眠,”江海潮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江一则掀了下眼皮,眸光一闪。
江海潮:“实不相瞒我调查过他,他的资料一点也不难查。”
“你知道他出身一个怎样的家庭吗?”江海潮说着情绪有些压抑不住,“任鸿你听说过没,我们整个平市几乎所有的高校都有他捐钱建的大楼,他是赵无眠妈妈的外公。”
“还有任约,任约你总知道吧,国际知名的作曲家,我这个不听音乐的都知道他。
他是赵无眠的表舅。”
江海潮一连说了一长串,呼吸有点跟不上,连喘了好几口气。
“像他们这样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抽身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江海潮认真看着江一则,“如果赵无眠是个女孩儿,我百分之百不管你谈恋爱的事,但他是个男的。
他们这样的家族,也不会真正接受不容于世的关系。”
江一则冷笑了一声,“赵无眠要是个女的,你估计现在心里就开始算计着怎么靠我攀上任家这棵大树然后发家致富了吧。”
“江海潮我告诉你,”江一则站立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江海潮,“我江一则虽然做不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就凭你想管我——别、做、梦、了。”
江一则的油盐不进令江海潮感到恼怒,连带着常年得不到江一则好脸色的怨忿一齐上涌。
他一拍桌子,“江一则!你再厉害你也还是个学生!虽然你成年了、虽然你很聪明,但还要很多事是你不懂也还做不到的!”
江海潮的话戳到了江一则的痛处,他已经有些许的沉不住气。
江海潮继续道,“你现在还没有什么经济能力,但你未来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比方说,出国深造甚至是买房子。
你觉得田轻盈会赞助你吗?”
江一则大部分时候都懒得跟人做口舌之争意气之争,一个被生活磨练得过早成熟的人不会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然而此刻江一则连日来的压力与担忧、十几年来从未真正摆脱的焦虑和压抑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深吸一口气,“江海潮,你以为我会像个废物一样,等着你施舍我才能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吗?不过说开了也好,省得你假惺惺地拿好爸爸形象道德绑架我。”
江海潮:“你,”
江一则目光如炬,盯着江海潮心虚的双眼,“你不过是想拿钱要挟我,让我听你的话,再利用我给你长脸罢了。”
“我很优秀这我知道,但我的优秀,与、你、无、关。”
从茶馆出来,江一则走得六亲不认。
每一次见江海潮,江一则都会心情很不好。
但这次不同。
江海潮的话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甚至是自卑。
这是他从年少刚懂事起就深埋心底的,他再努力再拼搏这个世界上总还有许多许多事是他无法掌控的——比如今天的股市收盘价,社会的发展潮流,还有赵无眠的喜好。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股力有如千丝万缕的细线捆绑着他,架着他往前走。
他看似每一步都是独立自主的,实际从头至尾都是身不由己。
就像在八宝镇时,赵无眠说那些街头的小孩子,说他们本质上是没有选择的,说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无论前路如何,于他们都是不公平也不合理的。
江一则从不追求公平;或者说,他早就已经放弃追求公平。
在他看来,公平本身是可笑而不可实现的,倡导公平的人则是荒谬虚伪的——人类只会在不被特权善待时呐喊不公,却将不公带来的得利称为幸运。
当然,赵无眠除外,赵无眠做什么都是对的。
而江一则,他太年轻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单纯,他的眼中没有公平善恶没有是非曲直,他只在乎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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