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则偶尔抬起头,发现赵无眠眉目平静眼神专注,手指不时轻轻点一下屏幕,翻页或者做标注。
他的嘴唇是苍白的,显得有几分羸弱,却还是令人望而生畏。
赵无眠这个人,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无论是他的爱还是不爱,他富有或是贫穷,他信手可得或是孜孜以求,从来都是体面的。
他快乐过,也困顿过;得到过,也失去过。
但他以灵魂立于人间,他没有任何说不出口的事。
似乎对于赵无眠来说,承认自己喜欢江一则并没有任何值得不好意思的,甚至不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
他真真正正地做到了: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
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江一则只能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也不敢说话。
仿佛他被人喜欢是一件特别上不了台面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
“待会儿邵屿过来你就回去吧,”赵无眠说,“你明天应该还要上班吧。”
他的声音有点虚弱,可能是生病的缘故。
“不,我...”江一则连忙开口,有些语无伦次,“我待会儿跟徐奕说一声,接下来几天不去公司了,有事儿让他线上发我。”
江一则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赵无眠。
赵无眠目光还落在平板上,没什么波动。
他没再说话,指尖点了下屏幕,又翻了一页。
邵屿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拎着旅行包和保温桶来了。
旅行包里面有换洗衣服、洗漱用品,还有赵无眠交代过的林林总总。
“给你带了三本书,”邵屿说,“更多的也装不下了,你在平板或者kindle上看吧。”
“嗯。”
赵无眠点点头。
江一则接过保温桶,揭开盖子,汤还泛着热气,浓浓的香味儿瞬间飘了出来。
江一则左右看看,“你没拿勺子?”
邵屿麻木而无辜地看了江一则一眼。
潜台词是,你也没让我拿。
江一则:“......”
“没事儿,”赵无眠放下平板,“我直接倒进上面的那个小碗里,可以对嘴喝。”
汤喝完,赵无眠把碗放下,倒扣在保温杯上拧好,“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邵屿和江一则互相看了一眼。
赵无眠抬头看了看邵屿,又说了一遍,“你先回去吧,有事儿再叫你。”
邵屿没说什么,点了下头就走了。
临到门口,邵屿突然想起,问江一则,“徐奕那边要我帮你说吗?”
江一则愣了一秒,“不用。
我待会儿自己给他打电话。”
中途护士来过一次,看了看赵无眠的状态。
赵无眠去洗漱的时候,江一则拿着手机出了房间。
“喂,徐奕。”
江一则吸了口气,“接下来几天我可能不会去公司了。
该做的工作我线上处理,有突发情况你打我电话,我再抽空过去。”
徐奕应该是还在加班。
江一则听到了他合上电脑盖的声音。
徐奕叹了口气,“在美国,几年没见你休过一次假。
这一回来...你什么事儿啊?又是为了你那个绿裙子姑娘吗?”
江一则嗯了一声。
徐奕沉默。
“行吧,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徐奕说,“但是江一则,我和Eric以及全公司为你牺牲成这样,如果你这次再追不到你那个绿裙子姑娘,你别说你自己了,你连我俩都对不起。”
“要是这次还不行,那我建议你激流勇退,放过自己也放过她。”
“......”
江一则听着话筒里徐奕的大胆发言,稍侧过身,病房里赵无眠已经又回到了床上,正拿着kindle在看。
恍惚间,他觉得赵无眠似乎往门外瞥了一眼。
很不明显。
江一则:“我知道。
你放心吧。”
如果我追不到赵无眠。
那我连赵无眠都对不起。
徐奕又和江一则沟通了下公司的项目进展、接下来几天的安排等等。
等江一则再回到病房,赵无眠已然抱着kindle睡着了。
江一则轻轻走近,用气声喊,“眠眠?”
赵无眠没什么反应,但呼吸平顺悠长。
江一则缓缓把床板摇平,给赵无眠掖紧被子,又小心翼翼从他怀里把kindle拿了出来。
页面停留在几句像诗一样的对白上;
页脚显示着它的名字:叶甫盖尼奥涅金。
江一则不是很熟悉kindle的使用,一不小心就点到了标注栏。
这篇并不算长的小说,赵无眠做了很多很多条标记。
江一则想了想。
印象里,赵无眠似乎极喜欢这本书。
江一则曾两次问过赵无眠,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它到底有魅力在哪里。
第二次赵无眠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文学是一种密码。
江一则放下kindle。
他突然想起来,那年平安夜,林听风说过,赵无眠一个人去看话剧,叶甫盖尼奥涅金。
后来,林听风说赵无眠那天心情不好,说他喝了很多酒,说他孤身昏倒在了雪地里。
他这么喜欢的作品,怎么会让他心情不好呢?
江一则的心里凉了半截。
他第一次有种想法,或许赵无眠对这个作品的喜恶,也有一部分,是与他有关的。
江一则是个没什么文艺细胞的人,不看课外书也不看话剧舞剧音乐剧。
他缺乏共情能力也没什么好奇心,活人都触动不了他,更何况是小说里的虚拟人物。
这是第一次,江一则想要去了解一个文学艺术作品。
因为赵无眠。
接近午夜,医院里安静了不少,走廊上的灯也暗了几分。
这个世界好像沉睡了。
江一则点开了叶甫盖尼奥涅金。
作者有话说:
邵屿: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第105章 语文试卷
第二天,赵无眠醒得挺早。
隔壁床的患者已经来了,家属正通知护士准备吊水。
赵无眠醒了。
他坐起来,发现自己床边没人。
东西倒是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柜上,看来是有人收拾过。
护士见赵无眠醒了,走过来问,“现在感觉怎么样?你朋友出去给你买早餐了,刚刚他还问我这附近有什么你能吃的东西呢。”
“...哦。”
“你朋友对你可真好,”护士感慨道,“昨天我半夜查房,看见他眼睛红红的,望着你那眼神感觉就跟你要醒不过来一样。
我还安慰了他好久,跟他说你就是普通肠胃炎,住几天就能出院了。”
赵无眠愣了愣。
“不过你自己还是得注意啊,”护士想想又补了句,“得病总归不是好事,年纪轻轻的不能落下病根儿。”
护士走后没多久,江一则回来了。
“你醒了?”
“嗯。”
“之前忘了问,”赵无眠说,“昨天我不小心打碎那个玻璃杯...碎玻璃收拾了吗?”
江一则怔了片刻,“昨天就收拾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无眠总觉得江一则现在看自己的眼神有点闪躲。
江一则的心性是很冷很硬的。
他从不会因为自己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或者别人帮过自己,而感到抱歉和感激。
赵无眠看着江一则眼下的淤青,“上午邵屿会过来,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江一则正在拆包装袋的手一顿,有些无辜地看了赵无眠一眼。
赵无眠:“你休息好了,如果有空,也可以再过来。”
“...哦。”
赵无眠喝了江一则买的米汤。
不一会儿,邵屿来了。
江一则回家洗漱休整了一下,换了套衣服,很累却睡不着。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