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搞一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或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他开始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没有任何想法的笔直男同学。
可是他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或者疏远,毕竟他到底还是没有退掉那门荒唐的投资学。
江一则这次是真的困惑了。
困惑之中又有点害怕。
因为赵无眠真的是个脑回路很神奇的人,搞不好他被拒绝后的反应不是痛哭也不是绝交,而是...算了。
仔细想想,这真的有点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一场莫名其妙的追赶走到此处,本该是个平静美满的结局。
但问题是,此时的江一则已经不能接受“算了”。
在他喜欢赵无眠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没想过要做什么。
他知道赵无眠是个怎样的人,也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所以他像打了一针封闭,把喜欢和爱而不得的痛苦阻断在冲向大脑的途中,让一切按照他的计划精准地运行下去。
可现在,它渐渐失效了。
江一则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
他已经开始没有办法容忍赵无眠跟另一个人在一起,他光想想都会失控。
他知道,现在不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好时机。
诚然,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可赵无眠是个出生在终点线的人,而他一无所有。
当然,江一则压根儿不知道,赵无眠最近所有的变化都是冷静思考后刻意安排的。
这货虽然是个恋爱脑,却还怪理性的。
在镜子里看见女装的自己时,赵无眠没有止步于击节赞叹。
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他从男性的角度客观思考一秒钟,认为没有人能拒绝穿着那条绿裙子的自己。
除非,不行。
于是赵无眠下定决心在几周后,也就是话剧演出结束的当晚趁火打劫立即表白。
为了欲扬先抑顺便掩护自己,这段时间在江一则的眼里,赵无眠变成了“坦荡笔直的兄弟”。
但实际上,这位兄弟背地里干的全是撩死人不偿命的事儿。
比如期中考试结束后的两周,江一则问他还去不去图书馆。
这段时间投资学课上没什么新知识。
赵无眠期中又考得还可以,压根儿不需要江一则的继续辅导。
但赵无眠故作惊讶,偷天换日的把临时性的辅导变成了长期稳定的一起自习,哪怕没书读也要跟江一则一起去图书馆。
由于他操作隐秘自然,机敏如江一则好像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又比如,某节投资学上岳晨随口抱怨周达非跟他们分进了一个暑期项目组。
赵无眠两眼叮的一亮:“?”
咦?还有这种好事?
当天的古希腊戏剧概论课上,赵无眠软硬兼施逼迫周达非将自己也拉进了那个项目组,因为他听说其他系的学生也可以参加,只是不强制。
周达非很困惑,“你干嘛不直接去找江一则?我们这组组长肯定是他啊。”
“我不想让他提前知道,”赵无眠撅撅嘴,“那样就没有惊喜了。”
“...”
就这样,赵无眠得偿所愿快乐似神仙,江一则偶尔的不对劲更是令他开心。
他觉得自己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奏效,连周日写投资学题目都高高兴兴的。
现在他每个周日都会跟江一则一起去图书馆。
有必要的时候学学投资学,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里江一则都在写代码或者做财务数据分析,赵无眠抱着一本比他俩年纪加起来都大的经典冷门书籍翻来翻去。
话剧演出前的那个周日,也是如此。
江一则:“下周就演了,你今天不用排练吗?”
“不用不用,”赵无眠嘻嘻笑着,“但是下周五的投资学我请假了,你到时候要借我抄笔记啊。”
江一则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
说句实话,他现在偶尔会怀疑赵无眠依旧跟他亲亲热热是因为第6周已经过了,没法退课了,而赵无眠需要一个课后的辅导老师。
不过江一则的内心活动赵无眠当然是没有注意到,他正对着一本书兀自荡漾。
一切顺利的话,下周的现在,他就是有对象的人了!
到时候他也可以像小说里的学渣一样,要求每做对一题,男朋友就要亲自己一下。
想想还有一丝小激动呢。
赵无眠想着想着,自己偷偷笑了。
江一则看了他一眼,也没觉得异样,只以为赵无眠是读书读傻了。
毕竟,江一则的专业赵无眠不懂,同理赵无眠看的书江一则也没听说过。
不过今天这本,他倒是见过。
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
他记得高中的时候,赵无眠经常带与学习半毛钱关系没有的闲书来学校,趁别人早读自己偷偷藏在桌肚里看。
有一次他负责执勤,赵无眠正看得入迷,眼角都红了,被发现后为了让他不要打小报告还塞给了他两包零食,冲他笑得眼角弯弯。
江一则拿着那两包零食,有点哭笑不得。
他那会儿跟赵无眠的私交机会很少,一时好奇,“你这是...哭了?这书讲什么的啊。”
赵无眠连忙把破旧泛黄的封面翻给他看,积极得像摆摊十年遇见了第一个顾客,“《叶甫盖尼·奥涅金》,我正看到高潮,男主拒绝了女主,还决斗杀死了自己的朋友。”
江一则点点头,替他挡住了教导主任的视线。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本书赵无眠竟然还在看。
只不过这次竟然笑得这么开心,看来这本书的情节确实非常跌宕。
赵无眠本来也就没有认真看书,很快注意到了江一则在看他。
他有点不好意思,“怎...怎么了。”
江一则知道赵无眠应该是不记得高中那件事了。
他像当年那样看着他,像当年那样开口,“这书讲什么的?”
赵无眠笑了笑,“你说情节吗,还是涵义?”
江一则:“这有很大区别吗?”
“区别很大的,”赵无眠说,“文学...像一种密码,表面的情节和描写与作者真实的意图可能差别很大。”
江一则没有再继续追问奥涅金这本书,他对文学一向兴趣不大,也不太能理解文学有什么价值。
他关注的点是,赵无眠这次的回答比当年认真许多。
而赵无眠其实也有自己的小想法。
电光火石间,他决定为下周的表白埋下最后一颗“地雷”。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赵无眠说,“你知道我名字的出处吧。”
江一则点点头。
“那句词叫‘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直译过来就是月光绕过朱红色的楼阁,低低地挂在雕花的窗户上,照着没有睡意的人。”
赵无眠说完,自己笑了。
“看起来描写的全是月光和景色,实际上字字句句都是对亲人的思念。”
江一则似乎思索了片刻。
赵无眠开始给最后一颗地雷点火。
他小心翼翼的,“下个星期五的晚上,我们的年度大戏就要演了,你有空来看吗?”
江一则对文学诗词铺垫渲染一窍不通,什么都没看出来,“当然,给我留一个好点的位子。”
火苗滋滋的亮了起来。
第31章 明月照沟渠
众所周知,在大学里,话剧社的年度大戏这种免费又质优的东西,要想抢个好位子都得下课后饭都不吃直接去排队。
在A大,托赵无眠和周达非的福,情况尤甚。
据说往年曾出现过晚上七点开演下午一点就有人排队的盛况,还因此滋生了一批代排队的产业链条。
江一则对这些情况并不清楚,但他的八卦室友岳晨很关心。
“话说,你不是跟赵无眠关系很好吗。”
下课后,岳晨凑了过来,“能不能帮忙弄到什么亲友票。”
江一则:“?就你还喜欢看话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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