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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灯新湾(75)

作者:藤花琅 时间:2021-02-28 09:28:23 标签:年上 破镜重圆 HE

  辛宛又侧过头看舷窗外的云,冰川颜色的云。又忽然明白了他心里奇异又古怪的感觉是什么——这趟突如其来的旅程,像是“私奔”。私奔,私奔。多浪漫的词汇,两个人的鲁莽。
  他看了《夏目友人帐》,看了几集,宋珩才醒,伸手摘掉了眼罩,哑声问:“几点了?”
  “还有半小时才到,”辛宛收回了手,“你睡了好长时间。”
  “嗯,”宋珩又闭上了眼,皱着眉,“头疼。”
  “很难受吗?”
  宋珩没有说话,只是拿过他的左手,指腹摩挲着手腕处三道肉色的疤痕,是热的,辛宛下意识地蜷缩了下手指,那里对他而言是敏感的,很怕碰,总会觉得痒,又会觉得疼,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
  “怎么了吗?”他小声问。
  宋珩收回了手:“没什么,做了个梦。”
  “梦见了什么啊?”辛宛感到新奇,“是梦见和我吗?”
  这个问题并回答,宋珩偏头看外面的云,没有再说话,辛宛察觉出他情绪并不算好,或许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起床气吗?他把动漫换成了喜剧片,但效果甚微。
  机票上显示17:43抵达曹家堡机场,实际要晚15分钟。喜剧片也没有看完,飞机降落,他跟着宋珩走出了机场,是黄昏,天边颜色很淡,周围仍是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宋珩在商店里买了瓶矿泉水,又买了其他一些东西。
  去宾馆坐的是大巴车,一路摇晃,车厢里是小孩子的大哭声和香烟味道,天色黑下来时大巴车到站,辛宛给晃得并不舒服,周围环境陌生,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宋珩的手,扣得很紧,总归天黑,什么都看不到。
  宾馆的位置很偏僻,并不宽敞,但也没有奇怪的气味,环境很好,老板娘正在涂指甲油,小指翘着给他们递过了房卡,在二楼,上楼梯时,辛宛没忍住问:“你是不是之前来过这里?”
  “嗯,”宋珩走在他身前,“来过两次。”
  “也是坐大巴来的吗?”
  “不是,”宋珩拉了下他的手腕,让他跟紧,“从机场步行来的。”
  那得多远,坐大巴车都要二十分钟,步行的话要一个小时吧?辛宛还想再问,却是到了他们的楼层,宋珩刷开了房门,是一间大床房,他说:“你去洗澡吧。”
  浴室是玻璃的,门也不能反锁,尽管放下了百叶帘仍觉得别扭,辛宛飞快地冲了个澡,这才迟钝地发现自己没有带睡衣过来,内裤尚且能凑合,但总归不能穿着加绒卫衣睡觉,只好系了浴袍出去。
  有风,吹在身上发冷,是宋珩开了窗户在抽烟,火光明明暗暗,猩红地亮着。
  他听见了响声,把烟头碾灭在窗沿上,侧过身体看他。浴袍是雪白的,头发湿了水,愈发显得五官鲜明,唇红齿白,宋珩关了窗,靠着窗朝轻声说:“过来。”
  “你怎么又抽烟了?”辛宛走了过去,“都好久没见你抽——”
  话音戛然而止,宋珩抱住了他,他生得高,拥抱的时候要低着头,才能贴近,灼热的呼吸扑在颈窝处,辛宛心跳骤然快了些,侧头看见他后颈微微凸起的骨,能闻见烟草味,泛苦,甚至能闻到冷风的温度,他小声问:“你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嗯,”宋珩低低应了声,“让我抱会儿。”
  外面风很大,刮在玻璃上嗡嗡地响,能看见星星。不知怎么又开始接吻,很温存很慢地吻,烟草的苦味又进了他的嘴里,辛宛几乎舍不得放开手,宋珩抵着他的额头,笑了声:“好了。”
  “心情好了?”辛宛眨了眨眼,说,“我准备的笑话大全还没用上呢。”
  宋珩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去洗澡。”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很宽大,纯白色的,辛宛盯着天花板时,嘴里仍是烟草的味道,他原本想等宋珩洗完澡,再问问他为什么不开心,但听着水声,莫名其妙地开始犯困,甚至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
  第二天是宋珩叫醒的他,半蹲在床边,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辛宛。”
  辛宛迷迷怔怔地睁开眼,咕哝着:“哎……几点了啊。”
  “下午两点。”
  辛宛一个激灵爬了起来,震惊地看他:“两点?”又着急忙慌地拿过了手机,上面分明显示的是九点十三,他顿时松了口气:“你忽悠人呢?”
  “我刚出去买了针织帽和围巾,等会儿出去会冷,”宋珩随意刮了刮他的下巴,“快起吧。”
  困意醒了七八,用凉水洗脸时连最后的一二分也不留了,辛宛穿好了衣服,又戴上了针织帽,总觉得镜子里的自己不像成年人,挺幼稚的,他先前总是会为这一点苦恼,想让自己成熟,然而却总是难以抵达捷径。
  早餐是在宾馆解决的,辛宛对这场“私奔”充满了许多幻想,然而宋珩似乎真的只是打算带他来旅行,他们去了茶卡盐湖,这个季节并不是适合旅游的时候,湖水处于枯水期,水色浑浊,露出火车锈色的铁轨来。下午又坐车去了附近的拉脊山,门口是五颜六色的彩旗,辛宛跟着他往山上走,累得气喘吁吁,干脆坐在旁边的石头上。
  “先不走了吧,”辛宛摆了摆手,“累死了。”
  宋珩坐在另一块石头上,曲着左腿,没有说话。
  “你对这儿好像真的挺熟悉的,找车也很快,”辛宛缓了缓,呼吸均匀了些,又抱着暖水杯喝水,“我们应该夏天来的——你上次来什么时候?”
  “去年冬天。”
  辛宛乐了:“你怎么就挑冬天?”
  “因为冬天冷啊,”宋珩低头也笑起来,“冷的时候到处乱走,只会觉得很冷,想让自己暖和起来,不会去瞎想别的。尤其是在刚失恋的时候,这点很有用,零下的温度里面,谁都不会有勇气伤心。”
  失恋?
  辛宛愣了下,又躲闪开他的目光,手指抠弄着暖水杯的杯套,指尖发白:“那为什么……要来青海?”
  “一开始没有决定要来这里,冬天这里太冷了,一一年冬天好像很长。我在英国留学了两年,没有见过下雪,在假期的时候回了趟国,想看西湾的雪。”
  辛宛错愕地抬眼看他。他以为宋珩两年一直在国外,从来没有回来过。爬山所带来的热度逐渐消了,他开始觉得冷,牙齿打战,又看向天边的黄昏。
  “一一年是他上大学的第一年,我还记得他穿校服的样子,西湾下雪那天,我开着车去了他们的校门口,什么都没有做,没有见他,也没有其他情绪,如果知道要看见他,或许我不会来。他在校门口买了地瓜,可能太烫了,又左右颠手,看起来过得很好,”宋珩又提起来“他”,说,“我看了很久。是不是挺蠢?”
  一一年,他们分手的第二年。他寒假没有回家,而是选择留校,晚饭常去光顾门口大爷的烤地瓜,辛宛盯着脚下的石头,抿紧了嘴唇,手指捏得发疼,半晌才摇摇头,声音几不可闻:“不是……”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记着他,感情不是人生活的必需品,但我还是觉得痛苦。那天晚上我买了机票,不管目的地,飞往哪里都好,所以在二月份我来了西宁,时间太晚了,没有大巴车,只能步行朝前走,住到宾馆的时候全身都冻僵了,几乎没办法动弹,”他说,“第二天我去了茶卡盐湖,看了浑浊的水,又去了拉脊山,爬了很久的山,有了高原反应,昏昏沉沉地发烧,在不清醒的那段时间,我觉得只有我那么懦弱,什么都做不成,甚至没有办法忘记一个人。”
  这是第一次宋珩同他提起分手之后的事情,同他说了那么多,每个字都像根细细的针扎进他的身体里,甚至心脏的跳动都让他觉得疼。
  宋珩条件很好的,辛宛一直清楚这件事,所以会有人爱他吧?在很多次浅度睡眠的晚上,他都会梦到宋珩和别人一起,会流很多眼泪,但又希望是真的,希望只有他一个人难过,希望只有他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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