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426)
“倒也没多在乎,纯粹讨厌浪费成本。我已经在这件事上花费了时间精力,如果有机会达成我想要的目标,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我可以追加投资,没理由半路放弃。”
“倒也是。”吴端点头。
“另外,这对我也算是一种督促吧,让我空余时间多读书,少打游戏,没办法,自控力差,只能靠学业负担逼迫自己一下。”
“你还有受虐倾向。”吴端撇嘴。
闫思弦露出一个稍显危险的笑容,“事实证明,我不是受虐的那个,吴队想了解一下吗?”
吴端连连摆手,“别别别,咱们君子之交,淡如水,淡如水……”
计划总是美好的……
半小时后,就在两人刚打来屋门,准备奔向游泳馆时,吴端的手机响了。
“局里来的。”看过号码,吴端叨念一句,便接起了电话。
闫思弦颓然将自己砸进沙发。
待吴端挂了电话,看到生无可恋的闫思弦,笑道:“你应该庆幸,他们没等你进游泳馆,换好泳裤了,再来电话。”
“你可真会安慰人。”闫思弦将自己从沙发里拔出来,“有案子?”
“碎尸案,目前只找着两块尸体……呃……据说是很小的两块,一截手指,还有一片……肉……”
“肉?”
“说是有切成片儿的肉,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貂儿已经往现场赶了,快走吧,咱们总不能输给妹子。”
“走!”闫思弦提高了音调,凭此找回了刚刚被失望占据的思绪。
两人将车开出地下车库,才发觉,今天不仅下着鹅毛大雪,风还很大。
雪片直往挡风玻璃上撞,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啪啪声。
“我去,这是雪还是冰雹?”吴端伸出一只手,接了一朵雪花,才确认自己的想法没错。
闫思弦则问道:“现场在室外?”
“嗯。”
“啧。”
两人都皱起了眉头。他们知道这样的天气里,在室外搜索意味着什么。
人要挨冻也就罢了,关键是线索被雪一盖,有时候即便大规模铺人力,也无法达到搜寻效果。
现场并不太远,拉了警戒带,七八名警员正在忙碌。
搁在平时,这画面十分寻常,可是今天,在恶劣天气的衬托下,竟然让吴端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种萧索无力之感。
“什么情况?老魏。”吴端向现场带队的刑警组长问道。
刑警组长老魏已年近四十,实在扛不住冻,脸上戴着个法医使用的蓝色一次性口罩,睫毛上结了一层霜。
“邪性啊。”老魏从警车后座的证物箱里拿出一截装在证物袋里的手指,道:“就在垃圾桶最下面,被冻在桶底了,清洁工人今儿来倒垃圾桶,发现桶底沾了东西,拿火钳捅了捅,指头落地,吓了一跳,跑出去一百多米,想起来报警了。
人在另外一辆车上,咱们的人正做笔录呢,我估计……”老魏摇了摇头,“估计没戏,就是偶然碰上了。”
吴端从证物箱里拎出另一个证物袋,“我听电话里说还有一片肉,是这个吧?”
“嗯。我们把垃圾桶里的东西整个儿筛了一遍,就发现这片儿肉了。”
老魏眯着眼睛,“单看皮,既不像猪皮,更不牛羊猫狗之类的动物皮……越看越像人皮,就装起来了,法医回去验吧。”
吴端点头。
除了这两样东西,证物箱里就再没有其它物证了,刑警们还在四下搜寻着。
吴端对老魏道:“去车上待着,以后这种现场,就别往前冲了,交给我们,风湿可不是闹着玩的。”
“行。”
老魏嘴上这么说,却并没有上车,钻进警戒带,继续投入了搜寻工作中。
吴端四下望望。这是一处位于马路边的垃圾桶,两箱式。左侧标着不可回收,右侧标着可回收。
但从其内垃圾的形态来看,我国的垃圾分类管理可谓相当失败。断指和肉片就是在“可回收”的桶里找到的。
地段也很普通,不太繁华,也不太萧索,车流量适中,只有路口处有交通监控探头。
目标垃圾桶恰好位于监控盲区。
周围小区大多是新建的,小区的入住率不算低,可沿街门面房还都空着,也不知是因为房租还是别的原因。总之,也没有可调阅的民用监控。
吴端想了又想,最终按捺下了铺人力搜索周围数公里内所有垃圾桶的想法。
就在他思考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时,一直拎着证物袋观察断指的闫思弦“嗯?”了一声。
第472章 无忧谷(2)
“怎么了?”吴端问道。
“文化人啊。”
说话时,闫思弦的鼻子几乎挨上了那截断指——当然,还隔着一层薄薄的证物袋。
“你是说死者?”吴端也凑上前去看那断指。
“右手中指,你看这块老茧,是长时间握笔留下的。”闫思弦道。
“不尽然吧。”吴端伸出自己的右手中指。
他本只是想给闫思弦举例,比出这个手势后意识到不雅,尴尬地将几个手指都舒展开来。
“咳咳……那个……你看,我好多年没握笔了,可手上的老茧还在,不止老茧,上学的时候握笔太用力,我右手中指最末端的指节甚至都有点歪……能看出来吧?还挺明显的。”
闫思弦伸手,在吴端的指关节处摩挲了片刻,又勾着头细看。
“不一样的。”他道,“你这个明显是多年前留下的,老茧的表皮已经长得和其它部位的皮肤一样细腻,他这个明显能看出来,表皮很粗糙,是新磨的。
换句话来说,他死前还在频繁地用笔。”
“频繁用笔……是学生吗?”
“还不好说,不过,指甲修剪得很整齐,说明死者卫生习惯比较好,而且指甲边缘的死皮也仔细地去掉了,说明指甲可能不是自己修剪的,而是去美甲店养护指甲……”
“难道是个女的?”吴端道:“不会吧?这指头看起来……粗,指甲盖也大,看起来是男人啊。”
“男人也有在外头修指甲的,我还见过不少。你看指甲周围一圈的死皮,去得干干净净,像是在外面修的。”
闫思弦伸出自己的手来,跟那手指头对比。吴端终于看出了差别。
他得承认,两相对比,差别还是蛮明显的。
“好吧,所以这是一个肯花钱修指甲的人,有钱又有闲的成功人士,要么是个特别注重外表的男性,要么是女人。”
吴端总觉得这总结十分别扭,干脆一门心思观察断指,试图从断指皮肤的细腻程度观察死者年龄,可是冷冻过的手指皮肤苍白,指肚部位还有不自然的褶皱,还真不好说。
他只好放弃。
“等法医的检验结果吧,这么小两块……怪难为他们的。”
刚进入现场的貂芳恰好听到吴端的话,接道:“放心吧,能验出来的信息应该比你想的多,毕竟……你忘了明昌公园的杀人案了?只有一个不完整DNA样本,凶手不照样抓住了吗?”
闫思弦苦笑一下,“你这安慰人的本事是跟吴队学的吧?”
貂芳耸耸肩,拿过证物袋,“东西我带回去了,有结果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经历了3个小时的搜寻,再没有什么发现,吴端下令收队。
刑警们虽然也为案件焦虑,但不用继续顶风冒雪地干活儿,还是让他们松了口气。
四个人一辆车,他们一上车,身上裹挟着凉气,警车里的温度立即下降了一大截。
吴端回到车上时,也一个劲儿搓着手。
闫思弦将暖气开大,又将两人的座椅加温功能开到最大。
吴端伸手,将座椅温度调下来,“我慢慢缓吧,你这高级东西,我用不来。”
“习惯就好。”
“习惯不了,怕晚上尿床。”
“哈?”
“老话,小孩儿屁股热了容易尿床,我小时候,奶奶老说。”
闫思弦噗嗤一声乐了,由着他自己调温度。
吴端将话题扯回案件,“先想办法确定尸源吧——不对,现在说尸源还早了点。”
“你觉得手指的主人可能还活着?”
“嗯。大概十五年前吧,也出过类似的案件,而且全国通报了,我上学的时候,那案件还做为案例写进教材了。
南方一个省份,出了一伙儿摩托车飞抢的凶犯,是真的手段残忍,穷凶恶极。不仅抢包,还专门拿砍刀往失主关节处砍。
因为人在被抢的瞬间,许多人下意识的反应是拽住自己的包。
这伙人就专砍人手腕和臂弯,砍的角度、位置、力道还专门练过,许多受害人,被砍掉的手一直抓在包带上,被凶犯直接带走处理掉,错过了最佳的接肢时间,落下终身残疾。
有些人的手,就是在城市偏僻处的垃圾桶里找到的。”
闫思弦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这样的消息让他心里发闷。
“幸福的人都是一个模式,不幸的人,所经历的不幸千奇百怪。谁能想到受害人的身体发肤瞬间脱离时,他们经历着怎样的无助惊诧绝望。
或许上一秒还幸福地准备入职、升学、结婚、旅行,下一秒就……”
闫思弦打住了话头,“抱歉,我忘了基本原则,不要过度代入受害者的情绪。”
“没事儿,理解。”吴端道:“我当时看到这个案例,连着一个礼拜没睡好觉。”
闫思弦已决心不再深入讨论,“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眼下这案子会不会跟飞车抢夺一样,是故意伤害案。”
“我希望是。”
中午吃过饭,吴端的愿望破灭了。
尸检室里,貂芳吴端闫思弦三人凑在一起,看着铁盘里的一截断指,一块肉片。
“报告没来得及写呢,我先大概跟你们说说。”貂芳道,“人已经死了,指头和肉上都没发现生活反映。
我推测,最大的可能性是,凶手杀完人,把人冷冻起来,慢慢地切成小块或者小片,一点点丢掉,这样很难被发现,毕竟……”貂芳指了一下肉片,“这种东西,一般人看见都会以为是被浪费的粮食吧。
还有啊,现在咱们市政环卫方面,也比较先进了,一般都是用那种自动化的垃圾车倾倒或者回收垃圾,人工操作的很少了,被发现的概率就更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