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395)
“不会吧……”冯笑香小声叨念了一句。
吴端给了她一个确信的眼神。
貂芳着急道:“喂喂,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吴端问道:“记得前段时间民众对正当防卫的大范围讨论吗?”
“嗯,我记得是一个人正当防卫,抢过施暴方的砍刀,直接把施暴方砍死的案件。”貂芳道,“不是到处都在报道那条新闻吗?”
“没错,因为大家的讨论,高官会对正当防卫的相关法规做了修改,最高法又做了相应指导性的解释,放宽了正当防卫的尺度,就前两天的事儿。”
貂芳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们难道……也想撼动法条?”
吴端:“梦想总是要有的,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貂芳和冯笑香对视一眼,除了诧异震惊,她们还在对方眼中看出了跃跃欲试的意思。
“那算上我们!”貂芳道:“这么有历史意义的事儿,我要见证!”
“别太激动啊,撼动法条什么的,不过是最极端情况下的设想,大概率有其它定罪依据,比如诈骗,咱们就先脚踏实地把事情查清楚。”吴端道。
两名女警点头,冯笑香问道:“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就从找吴亦彦入手吧,他人还不知道在哪儿。”闫思弦道。
因为吴亦彦与一个当红明星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乍一听叫人挺不习惯,闫思弦便又解释道:“吴亦彦就是我助理的前男友。”
“你助理怎么样了?我想去给她验个伤,方便吗?”貂芳道:“另外,她精神状态怎么样?可以接受询问吗?”
“我正想跟你商量,请你跟我一起询问她。”闫思弦道。
貂芳摆摆手,“客气什么,那走吧……对了,她叫什么?”
“舒澈。”
冯笑香道:“那我来查吴亦彦的下落,你刚说不知道他人在哪儿,什么情况?你们派人去找过了吗?”
“找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被舒澈自杀的事儿牵连,躲起来了。昨儿晚上就让值班刑警去吴亦彦家查看过,家里没人。”吴端道:“我们留了人在他家附近盯梢,不过他一直没回过家。”
冯笑香点点头,“明白了,那我调监控查查,看他出了医院之后去了哪儿。有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好。”吴端道:“再查查吴亦彦的通讯记录,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揪出来他报了哪家PUA培训班。”
“放心,我会把他的基本信息全过一遍。”
分配好工作,吴端闫思弦貂芳结伴出了市局,奔向舒澈所在的医院。
舒澈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安眠药的副作用让她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她眼角有层层叠叠的泪痕,想来恢复意识之后就一直在默默流泪,让人看了不免又怜又恨。
看到闫思弦——确切地说,她根本不敢看闫思弦——她只是知道闫思弦来了,便将目光安放在跟闫思弦南辕北辙的地方。
“闫总,对不起,实在是……麻烦你了。”舒澈的声音有些沙哑。
貂芳赶紧从床头柜的一摞纸杯中拿出一个,给她倒了水递过来。
她和吴端都没说话,因为吃不准舒澈知不知道闫思弦的刑警身份。
等喝完了水,舒澈又道:“我知道,我这样实在说不过去,太不职业化了……闫总,我……辞职。”
闫思弦挑了下眉毛,“你确定能找到比做我助理更好的工作?”
“我……”
“找不到你急着辞什么职?我又没说让你走。”
“可我……”
“我就问你一件事,”闫思弦道:“后悔了没?”
舒澈瞬间泪流满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哭,闫思弦便安静等待他哭完,等待她的答案。
“……嗯……嗯。”
这回答夹在哭泣时换气的间隙中,弱弱的。
“那记住这后悔吧,”闫思弦道:“记住你要是昨晚就死在家里,现在哭天抢地的就是你的父母,你连道歉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冯笑香给舒澈递上纸巾,她狠狠地擤着鼻涕擦着眼泪。
“你……真不开除我?”舒澈道。
“工作生活分开评判,即便你在这件事上蠢成了驴,也并不妨碍你有不错的工作能力。”
舒澈渐渐收住了哭,向闫思弦保证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那我以后工作一定……一定加倍努力……”
闫思弦打断她道:“我是刑警,这事儿公司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舒澈终于看向了闫思弦,眼中有迟疑有恐惧。
“闫总……那个……”
她猜到了闫思弦的下文,她知道闫思弦要以刑警的身份介入这件事。
舒澈下意识的反应是隐瞒整件事。
一个被骗到自杀的傻女人,动动脚趾头都能想到,大家会如何看待她。
蠢,活该,贱。
就连她自己都是这样评价自己的,她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这样丢脸的事,她只想埋在心底。
“不……”她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闫思弦。
慑于闫总的身份,她不敢直接拒绝。
闫思弦适时给出了保证:“你的身份不会公开,除了我和我的几个同事,我们会和你一起保守这个秘密。
不会有人知道你曾经一时糊涂,被一个混蛋骗得生不如死。
公司内部我已经跟相关人员做过解释,我说你家里有事,休假了。你不用担心。”
看起来,闫思弦的信用还是颇有保障的,他这么一说,舒澈便放下心来。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舒澈问道。
“细节,你跟吴亦彦是怎么认识的?他又是怎么一步步把你骗到如此苦不堪言的境地,又是怎么劝你自杀的?”
舒澈吸了吸鼻子,沉默片刻,似乎在整理思路。
吴端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我跟他认识,是通过朋友介绍的,那会儿他还是我朋友的男朋友。”
吴端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他没想到,故事的开端便已经如此狗血。
“那之后没多久他就跟我朋友分手了,之后他开始追我。我承认我有问题,要是我不虚荣,无论如何都不该答应他的……”
舒澈叹了口气,“我跟那个朋友——可以理解为塑料姐妹吧,总有那么点相互攀比的意思。
她总觉得我……”
舒澈小心翼翼地看了闫思弦一眼,“我是闫总的助理,近水楼台先得月——只是她的想法啊。”
闫思弦低头揉了揉鼻子,示意舒澈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她一直嫉妒我在闫总身边工作,带男朋友见我,其实有炫耀的意思,她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透着‘就算你在一个钻石王老五身边工作又怎么样?’的意思。
那会儿她给我介绍,说吴亦彦是个创业的小老板,手里有什么几百万的项目……我是有点羡慕。
我发誓,我绝没动过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有点羡慕而已。
后来他们分手了,吴亦彦追我,我答应,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想要反过来气一气我朋友,看,手里有几百万的小老板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踹了你,跟我在一起……”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再说,直接拒绝岂不是更有面子?话说女人之间的友情都这么复杂吗?
带着一堆问题,吴端看向貂芳。
貂芳瞪了他一眼:看我干啥?姐可是纯爷们儿。
吴端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好的姐你说啥就是啥。
闫思弦问道:“那开始交往以后呢?”
“交往以后就是……他这个人吧,要说对我好,也挺好的,但他有自己的算计,在不触犯他的利益,尤其是经济利益的条件下,他会变着法儿地对我好……”
“就是花言巧语说好听的,但不干实事儿,对吧?”貂芳问道。
舒澈再次垂下眼帘,犹豫了几秒钟,才轻轻“嗯”了一声。
她心里明白实事就是如此,可要让她当众承认自己蠢到几句花言巧语就被蒙骗,可太丢脸了,自尊心不允许她承认这样的事。
貂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女人嘛,有几个不是拿耳朵谈恋爱的,没事儿姐们儿,不丢人。”
她这么说,让舒澈的心理负担减少了许多,继续道:“他还特别爱给我画大饼,现在想想那些承诺……呵呵……”
“他都承诺了什么?”吴端问道。
“说是要把他名下的一套房子卖了,再添点钱,买一栋别墅,写上我的名字。还说买一辆百来万的小跑给我开,然后他就开我换下来的那辆车……还有带我回家见父母……父母倒真见了,但见之前就跟我说了,让我好好’表现’。”
“表现?让你给他父母钱?”
“没明说,但就是那意思。”
“吴亦彦从你这儿骗了多少钱?”吴端问道。
“林林总总,三十万总是有的。”
闫思弦“啧”了一声,“我记得你年薪15万,工作还不足2年,三十万……你问亲戚朋友借钱了?”
“透了几张信用卡。”舒澈低声道。
“总共透了多少钱?”
“差不多……十几万吧……”舒澈又开始掉眼泪。
闫思弦抿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你什么好?!自杀不仅仅是因为那混蛋,银行也把你逼得够呛吧?”
舒澈的脸偏向一侧,用枕头擦着眼泪。
“等会儿你把具体数额发我,钱我来还,先说好,不白还,从你工资里慢慢扣,扣完为止。”
舒澈看向闫思弦的目光中有感激,有羞愧,还有不好意思。
吴端则抬头看着天花板,一想到自己也欠了闫总好些钱,心里就一阵阵地发虚,只盼此刻自己能变成小透明小空气。
闫思弦看到吴端的样子,暗自觉得好笑,故意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哎,吴队,你接着问吧。”
吴端知道他没安好心,下意识的白眼因为心虚又给忍了回去。
他正色对舒澈道:“那说说这次自杀的事儿吧,怎么想到走这条路的?”
“吴亦彦……可能是装不下去了吧,他说公司要倒闭——其实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公司就三天两头出问题,老叫我拿钱支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