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320)
“我也要。”
吴端的伤口愈合情况不错,已经可以洗澡了。闫思弦示意吴端先去,自己却并不立即上楼,而是着手拆解和收拾简易工作间。
吴端帮忙,闫思弦道:“我一个人就行,你把防护服给我,先去洗吧,你洗得慢。”
“那你小心点,千万小心啊。”
一小时后,吴端一边擦头发一边下楼,闫思弦已经在沙发上呈帝都摊状了,毛巾随意搭在头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看到他的表情,吴端心一下揪了起来。
“出事了?!你防护服坏了?!”吴端快步走到闫思弦面前问道,看他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拉着闫思弦去做病毒阻断治疗。
“啊?”闫思弦莫名其妙。
“干嘛一脸丧夫相?我以为你被感染了。”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闫思弦坐直了,“就是觉得……底线再次被刷新,开始怀疑这世界究竟值得不得努力。”
“别介啊,惜命的闫公子,就算为了你的直升机、大游艇、大别墅,你也得继续努力。”
吴端不想看闫思弦继续丧下去,转移话题道:“我刚洗澡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个事儿,我有三个问题。”
闫思弦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一,快递是来送饭的酒店经理顺便帮你收的?”
“是他。”闫思弦点头,今天除了他家里没来过别人。
“我去!你不怕他误拆了你的快递,成为受害者?”
“当然怕,所以我什么都没告诉他。”
“啊?”
吴端显然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关系。
“首先,我能把家里电子锁密码告诉一个人,说明我信得过他的人品;
第二,我家有监控,就算他人品不太行,在有监控的情况下,我还是相信他为了保住工作会调动自控力;
第三,我没告诉他,因为人有好奇心,你越是强调不能动某个东西,有危险,他就越是想关注这样东西,一个普普通通不知道是什么的快递,对一个人品还不错的酒店行业服务者,没那么大诱惑力,毕竟,不窥探客人隐私是他们要刻进骨髓的素养。
当然,说了这么多,还有最后一点,无论快递员,还是可能代收快递的物业、我身边的工作人员,万一真的很不幸被感染,我一定第一时间为他们提供最好的阻断治疗。”
“好吧,我的第二个问题,”吴端道:“东西已经试过了,血溅当场,是挺瘆人的,但问题是,这真的是莫琳血吗?”
“这个好说,”闫思弦道:“我刚刚采集了一些样本,稍后制药公司的人会来取走样本,他们今天就能出检测结果。”
“那我的第三个问题,我想了解报案人的情况,你接了这个案子,那就意味着,在墨城已经有人被这种卑劣的手段坑害,我……我想跟这个人聊聊。”
提出这个要求是,吴端是恐惧的。
他见过各种各样穷凶恶极的人,也见过痛失亲属的悲痛。
可绝望,一个个体对未来深深的绝望,吴端不敢想象。他觉得有一只手在揉搓他的心脏,受害者遭受了怎样的打击,以后可怎么办?
第393章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2)
“没人报案。”
吴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绝大多数莫琳症患者不敢公开身份,因为太容易被打上私生活混乱的标签,甚至被指责活该。他们甚至不敢告诉父母家人。公开未必得到理解和认同,歧视和伤害倒是一定的。
歧视现象普遍存在,报案过程中也不能完全保证不会出现不公正待遇。对受害人来说,报案存在巨大风险和不确定性。
突然遭受被绝望吞噬的结果。没有加入那个报复社会的群体,已然是莫大的善良。
这些便是莫琳症患者面临的困境,谁也不能要求他们打起精神,为昨天遭遇的不幸奔走,因为他们看不到明天。即便坏人被绳之以法,对他们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没人报警。
纵然网上的新闻已经沸沸扬扬,警方却未接到一例报案。
古时候衙门讲究民不举官不究,现在的法律制度提倡“法律不保护躺在权利上睡觉的人”。
其实道理是一样的,只要不是即发的命案,你不来报案,警察有什么立场管你的事儿?
“所以,这个案子,你还没报市局?”吴端已经知道了答案,摆摆手,示意闫思弦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并继续问道:“你怎么想的?”
“总要有人管,任凭这件事在大众看不到的地方发酵,会酿成灾难性结果。”
“什么时候跟市局报备?”
“就这两天吧,会有人报案的。”
吴端一愣,指着闫思弦道:“你……报假案?!”
闫思弦耸耸肩,“当然不是我,但会有人去的,我这两天潜伏在一个莫琳症患者交流群里,并跟群主私聊了一番,群主是个热心肠,愿意帮这个忙。
报假案吗?可能吧。报案人并不是这件事真正的受害者,你大可不必见他,他提供的报案资料都是我给的。”
“好吧。”吴端道:“可这案子里,作案人动机只是个人报复社会的行为,凶手分布在全国各个地方,相互之间应该没有联络,犯罪手法也各不相同。别说墨城市局,就是报了省厅也没用。
想要严厉打击这种犯罪,必须由公安部主持工作,全国联动。单单一个墨城市局,办案阻力依然很大。”
闫思弦挑眉,“你吴队帮我分析分析?还有什么阻力?”
“那我就说说,除了凶手分散之外,还有一些阻力:
第一,鱼死网破的局面不可避免,对方抱了必死的决心,他们挥霍最后的时光,黄泉路上能多拽一个垫背是一个。这些人不会束手就擒。
第二,售卖血液是极其明显的作案手法,想要钓到这些人,不难,但这肯定只是极少数。性传播更加隐秘,是犯罪分子的首选。所以,对查出这些人我没什么把握。
第三,莫琳症的特别之处在于,从被感染到出现发病症状,有较长的潜伏期,少则两三年,多则十几年,在这期间,感染者不会有任何反应。也就是说,有些人并不知道自己感染了莫琳症,这个群体有多少人,很难估量。
从这个群里中引申出来一种人,疑似感染了莫琳症,不敢面对现实,所以压根不去检查,直接加入报复社会的群体,疯狂约炮,这种人就算抓住了,也可以辩称自己不知道,不是故意的,约炮总不犯法吧?法律拿他们根本没办法。
第四,收监难度大,即便抓住了,这些犯人需要长期服药控制病情,还要避免他们在监狱向狱友传播疾病,这无疑大大增加了监狱的管理成本。”
闫思弦愣愣地“啧”了一声。
“怎么了?”
“你把话都说完了,一点儿补充的余地都不留啊,感觉……身体被掏空……”
“什么鬼。”吴端乐了。
闫思弦一边拍手一边道:“吴队带病工作都这么厉害,咱只有鼓掌的份儿……啪啪啪啪……”
吴端:为什么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调侃两句,闫思弦心情好了许多,反过来对吴端道:“难,才有意思。”
“看来你已经有对策了。”
“也不算什么对策,只能说运气好。”
“哦?”
“那帮卖血的,我前几天就开始关注他们了,他们的发货地点就在墨城。算是近水楼台吧。”
“你要先拿这伙人开刀?”
“是。”见吴端露出一个不太有把握的表情,闫思弦便解释道:“不单单因为离得近,即便他们不在墨城,也是首当其冲要被拎出来开刀的。”
“为什么?”
“业务量大,每天卖出去的血包少说有10个,他们的业务已经持续了三年之久,这绝不是一两个人临时搭伙报复社会,而是一个组织成熟的犯罪团伙,全国范围内首屈一指。”
“你查他们多久了?”吴端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大概……从你出院时候开始陆续关注的,前期调查我没怎么参与,都是笑笑在推进,毕竟他们的买卖都是在网上开展的。”
吴端费解道:“那你早就有计划了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剧透了,读者还怎么往下看。”
吴端:……
吴端:“你真是作者的好儿子。”
“我会继续努力。”
……
第二天半上午,西子街拐角。
闫思弦的车就停在路边,车里的两人观察着斜对面的一辆黑色小轿车。
小轿车约莫10分钟前停在了这里,车窗贴膜极黑,看不清车里的状况。
不多时,一名骑着电动三轮车的快递员便停在了黑色小轿车跟前。
看到快递员,小轿车司机下车,开了后备箱,将十余个方方正正的纸盒倒腾到了电动三轮车上。
两人均是轻车熟路,那纸盒上已经贴好了快递单,快递员用随身携带的终端设备扫了码,司机付了钱,前后一分钟都不到,快递员便离开了。
司机开门下车时候,闫思弦注意到,车上只有一人。
快递员离开后并未继续收取快递工作,转过前方路口后,一辆警用轿车的车窗降了下来,一名刑警冲快递员道:“跟上。”
“诶诶。”快递员连连答应。
他们的目标是市局法医实验室。为了既不打草惊蛇,又避免有人受害,警方便与为犯罪团伙送货的快递网点合作,将快件中的血袋掉包,换成无害的红色颜料。
快递三轮车离开后不久,闫思弦手头的对讲机便有了动静。
“闫副队,已经碰面了,保证把莫琳血送到市局。”
“好,小心点……A组注意,目标动了,黑小轿车现在由北向南行驶,彪子,是你那个方向,注意跟踪。”
被叫做彪子的刑警答复道:“看见了,交给我们。”
待闫思弦指挥完,副驾驶位置上的吴端正伸长脖子看着目标车辆的车屁股。那眼神仿佛看着一只煮熟的鸭子。
“咱们也跟上?”吴端问道。
闫思弦看他这样觉得好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咱们跟彪子那组轮流跟踪。”
吴端这才放下心来。
“一点儿闲不住啊吴队。”
“我早就能工作了。”吴端抖着两条胳膊,想要以此证明自己的健康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