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颜色映在赵乾朗的近窗那边的瞳孔。
他说:“吃年夜饭,你当我在跟你玩过家家吗?”
“钥匙拿来。”赵乾朗说。
他还是要走。
本来预想在零点前俩人能一起和和美美地吃个年夜饭,一起窝在被窝里看烟花,现在烟花已然绽放了,但年夜饭却一口没吃成,他还油盐满身,更谈不上和和美美。
赵乾朗别说是想和他一起过年了,他现下怕是恨不得真的杀了他,宋景看着窗外的烟花,脑中闪过数年来二人相伴守岁的画面。
物是人非,他却不想放手。
看了半晌,他在震天响亮中扭过头来,直视赵乾朗。
“我不会放你走的,”他的语气平静,眸光冷静,“我不会放你走,我活着,你要留在我的身边,我死了,你也得躺在我的棺材里,我们生是夫妻,死了就做亡命鸳鸯,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就算是你,也不行。”
赵乾朗与他对视,从他古井幽波一样的眸子里却读出一丝偏执。
沉默半晌,他说:“我明明答应了你会一周见你一次。”
宋景摇摇头:“我不满足。”
“你以前明明每一天都想跟我在一起的。”
如果是以前的赵乾朗,就算把他当狗一样拴起来恐怕他也会心甘情愿,不,如果是以前的赵乾朗,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做,赵乾朗会自己黏着他,爱他。
“所以我说了,我不是他。”赵乾朗说。
宋景说:“我想要以前的赵乾朗回来。”
“他回不来了,他死了。”男人的语气变得冷硬。
他呼出的气息变得烦躁:“口口声声说爱我,你爱的到底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我?”
第54章
宋景从未将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分开来看过。
在他眼里他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因此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甚至觉得有点荒唐,一时没说话。
见他不答,赵乾朗上前来,弯腰捏住宋景的下巴,贴着他的脸问:“如果没有那十年,你现在才认识我,你还爱我吗?”
没有那十年?
自他死而复生后,他们见面不过寥寥数次,相处时间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要如何爱他?
没有那十年,他压根不会认识他,他们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甚至可能都不会见面,这个假设压根就不成立。
“可是你们就是一个人啊。”
赵乾朗的眸光变幻,露出失望的神色,他腮骨咬紧,扔开宋景的脸:“滚。”
宋景差点扑到打碎的碗碟上,他撑了一手油腻汤汁。
他站起来,看着赵乾朗:“你不太冷静,你冷静一下,我先去洗个澡。”
他把弄脏了的地毯包起来,又站定:“等我回来,希望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卧室里的残局,幸好地毯质量不错,没有滴漏汤汁,只是不能再用了,小茶几和床头柜也坏掉了,赵乾朗即使伤重,力气依旧不是常人可比。
他把它们放到门外,感到有些不舍,他不怪赵乾朗,只是旧家具承载了感情,他觉得坏了很可惜。
赵乾朗确实变了很多,他以前比谁都要爱护这个家。
他去洗澡,一边想事一边洗,想他们以前,又想他们的以后,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洗了多久的澡,而且还是冷水澡。打个寒颤,他穿上衣服带着一身冰凉的水汽出去,赵乾朗靠坐在床头,身上依旧是那身被刀划破的衣衫,他看了一眼又转身进浴室,端着一盆热水出来,去拉上了窗帘。
“我帮你擦一下身体。”宋景说。
“滚。”赵乾朗说。
宋景充耳不闻,伸手去解他的衣服,被他一掌拍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宋景抿了抿唇:“擦一下,比较干净,好睡觉。”
赵乾朗挥开他:“我要洗澡。”
“你身上有伤。”宋景说。
“别那么多废话。”赵乾朗说。
他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碰他,宋景垂眸,他对他愧疚,不敢忤逆他,见他执意要洗,只好拿了防水布帮他贴起来伤口,为了保险又用保鲜膜在外层裹起来。赵乾朗不想让他碰他,也不在意伤口淋水感染,宋景却在意,俩人差点又打起来。
好不容易把伤口处理好,宋景为他准备好衣物,放进浴室。
浴室里一点热气都没有,反而比外面还冷。
稀里哗啦的响动传来,回头,是赵乾朗走了进来,走动间锁链发出动静,令赵乾朗面色非常难看,双眼好像要冒火。
但看了眼冰冷的浴室后,问:“怎么一点热气都没有?你不是刚洗完澡吗?你洗冷水?”
宋景说:“忘记开热水了。”
赵乾朗不由自主地去看他皮肤上被冻得有点发青的血管,嘴里却说:“玩苦肉计?这招对我没用。”
宋景低下头,不欲与他辩驳,帮他开好浴霸,与他错身出去,刚走一步,锁链铮一声绷紧,隔在门口。
到尽头了,扯不动了。
头端铐得靠近客厅,离浴室就远,再加上当初他们的浴室做得也大。
宋景唰地回头,赵乾朗距离花洒还有两三步的距离,绷紧的锁链再一次把他被当成宠物一样拴起来的事实摆到眼前,让他面色铁青,尊严扫地。
他猛地发怒,将浴室里的瓶瓶罐罐全都扫到了地上。
宋景忙冲上去抱着他:“老公,老公!不要生气,对不起,对不起……”
“把这玩意儿给我解开!”赵乾朗喝道。
宋景只拼命抱住他的腰腹,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我想办法解决,我来解决。”
“你怎么解决,”赵乾朗冷笑,“你是希望我以后就跟条狗一样只能呆在卧室里寸步不移了是吗!”
“你他妈说你爱我?这就是你的爱?!”
宋景拼命摇头。
赵乾朗把软装都给踹坏了,没法挣脱他,站着喘气,无力地说:“放开我。”
“放开我!”
今天的屈辱,是他平生之最,宋景真厉害,够胆,敢这么折辱他,他此刻觉得恨极,杀了宋景都不解恨。
但现在杀了他,他也还是挣不开这链子。他缓缓舒气,在思考如何脱身。
宋景放开了他,他以为宋景要对自己说什么,但宋景什么都没说,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再进来时,手里拿着一副手铐。
“你想干什么?”
宋景抬起他的手,把一端铐在他的手腕上,另一端铐在自己的手腕上。
“用这个方法,我再把那条链子打开,这样你就可以洗澡了。”宋景说。
他手里拿着一把结构精巧的钥匙,捅|进锁眼,贴合赵乾朗手腕的两片厚实的圆弧铁片对半打开,特管局那条链子掉落在地上,咣当一声响。
赵乾朗抬起手,手铐带着宋景另一只手也抬起来,链子是被打开了,但他们俩也被手铐铐在了一起。
“就这样洗?”赵乾朗抬着手盯着他。
宋景低头:“这是比较好的方法。”
“那你岂不是要待在浴室里看我洗澡?”
“我们以前经常一起洗澡。”宋景说。
说完,抬头见赵乾朗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他妥协:“开玩笑的,你不喜欢,我把头扭过去,不看你。”
说着他弯腰单手把地上的瓶瓶罐罐捡起来,放到原来的位置,示意赵乾朗用,随后别过头,盯着地面的瓷砖,细长的脖子凸起好看的筋骨,竟当真不看他了。
赵乾朗没说话。
又片刻后。
宋景听见沙沙的水声响起,氤氲的水雾传开了,飘至他鼻尖。
他在洗澡了吗?好像没脱衣服?也没有别的动静,手也没动。
他其实很想看一眼,却怕赵乾朗发火,只能一直老老实实地盯着旁边的地面。
赵乾朗其实没有在洗澡,花洒开了权做掩饰,他在水中盯着那节雪白的脖子,眼里杀机迸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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