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是他们异常生命体存活于世间必须学会面对的东西。
“你可拉倒吧。”莲鹤心里五味陈杂,只好装模作样地冷哼一声,数落他,“就你?你分得清葱姜蒜么?我们都走了,你吃空气过活?我可不想被人大老远叫过来给你擦屁股。岳沉舟,这么大个人了,连点生存能力都没有。也不知道你在遇到……咳,之前,是怎么活过来的。”
本想说些别的,没想到说着说着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莲鹤心里懊恼不已。
岳沉舟倒是丝毫不介意,他放下手机,挑了挑眉毛斜睨了她一眼:“你懂个屁。我们灵修修炼到我这个档次,早就将口腹之欲抛诸脑后。什么葱姜蒜,那些东西只会影响我修炼的速度,懂?”
“那所以……”春意盯着桌上堆满了烟头的烟灰缸,耿直地问道,“抽烟有益修炼速度?”
岳沉舟:“……”
莲鹤:“哈哈哈哈哈哈。”
岳沉舟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回到了原先的话题:“你们两个准备准备,过两日就回A市,也好帮我看看陈建国那老东西折腾得如何了。”
莲鹤一愣,这才七弯八绕地想起来,他们出来之前,酒吧正歇业装修,如今两个月过去,怎么也该拾掇得差不多了。
被他这么一提,莲鹤坐不住了,恨不得立马飞回去看看成果。
她满腹狐疑地打量他:“我们两个?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岳沉舟继续盯着屏幕,嗤笑了一声:“我在此处另有机缘。”
莲鹤看不惯他这样子,却也不敢多嘴,只好小声骂了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转了个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就在这时,她听到岳沉舟翻了个身,把脸面向了沙发内侧,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还是走了好。”
莲鹤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在这一瞬间,她无可避免地脑补了许多独居老人的场景,心里竟然突突疼了起来。
“岳师……”
岳沉舟哪里知道她这脑袋瓜里想的居然是这些,翻了个身赤脚踩到了地上。
“让你们回去就回去,这幅样子又是做什么。”他伸手打了哈欠,挠着头向洗手间走去,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省得邻居在背后说我闲话。”
莲鹤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呆呆问道:“闲话?什么闲话?”
岳沉舟从洗手间里探出了个脑袋,脸色微妙:“说我……一次包养……你俩。”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莲鹤,又点了点身后的目瞪口呆的春意:“你,还有你。”
莲鹤:“……”
片刻之后,她冷笑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岳沉舟,撒谎了吧?”
“……”
“毕竟怎么看,你才应该是被包养的那个才对。”
“……”
“……给老子滚。”
……
一场连续数日的暴雨,将深秋最后一点热意冲刷得一干二净。
毫不停歇的雨雾将天地间笼得密不透风,就连路灯的橙光也变得格外淡薄,有气无力地从头顶的一扇小窗落进室内。
屋内弥散着一股浓郁而新鲜的血腥味。
坐在床上的那人赤裸着上半身,腰腹处绑着歪歪扭扭的绷带,上头斑斑点点,都是铁锈色。
然而伤得最严重的还是他的手腕。他咬着绷带独自一人将药换上。涌出的血和脓水又迅速地把药粉稀释,最终变成了黏黏糊糊一片深色,血淋淋地糊在手腕上。
鹤归的额头淌下冷汗,牙齿死死咬住嘴唇以防止自己痛呼出声,手起刀落,麻利地剜去早已腐烂的皮肉。
喷出的黑血四下溅开,一大半都挂在了他的长发上。
他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因着疼痛而扭曲了片刻的表情重新恢复了漠然。
鹤归低下头,看向地面上洒落的片片污血,眼睛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他的长发垂落在两侧,只露出一个瘦削的下巴。在灰暗朦胧的光线里,这样的轮廓给人一种孱弱而超越性别的特殊美感。
随意丢在床头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起,在昏暗的房间内闪动醒目的光。
鹤归偏过脑袋看了一下,抓起手机解锁。
弹跳出的是一条公众号特别提醒:“亲爱的朋友们:妖怪酒吧历经两个月的升级,将于X月XX号重新开业。开业三天全场八折,优惠多多,敬请光临。”
他冷笑了一声,动了动手指,继续向下翻。
手机的光线将他的脸照成了青白色,瞳孔倒映着不断变化的颜色,最终停在了这条信息的结尾处。
那是一张合影。
三个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工作服,胸口还映着“妖怪酒吧”的字样,要多蠢有多蠢。
他们身后的那间酒吧看起来并不大,装修也普通,说是酒吧,看起来更像一个咖啡店。
门前的小院子里摆了些绿植,最前边支起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欢迎光临”的字样。
这张照片大概并不是近照,因为照片上的岳沉舟还顶着一头金发,而身边露出浅淡笑意的少年身量也不如现在那般高大。莲鹤站在最前边,一头长发被微风吹得微微飘舞,脸上明媚的笑意让鹤归觉得无比陌生。
其实他对莲鹤的人形并没有多熟悉。
她平日里是什么样的呢?
温柔的,开朗的,亦或是冷淡而充满傲气的?
至少看起来,这些年她过得可不赖。
鹤归面无表情地想了会儿,随后毫不留恋地熄灭了屏幕。
手上新换上的纱布又被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色,可他就跟没事人似的站起身来。长发随着动作缓缓垂落,被他随意用单手撩起束在脑后。这么一来,精瘦却肌肉线条流畅的上半身暴露无遗。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走动起来,顺手提起垃圾向外走去。
这是一处隐在老旧小区内的房子,租金相对便宜,邻居也是千奇百怪。
比如现在,大下午的时间,隔壁竟传出了大音量的音乐声,与哗啦啦的雨滴声混在一起,杂乱无章。仔细听去,里面还夹着女人的快活的呻吟和男人粗重的鼻息声。
鹤归见怪不怪,目不斜视地走过黑洞洞的走廊。
原本这里该有个感应灯,不知什么时候又坏了,整个楼道昏暗到只能勉强看清楼梯的形状。
灰暗、堕落、无休止的浑浑噩噩。
这同样也是人类社会的常态。
鹤归一脚踩进雨水里,路口恰巧有电瓶车经过,甩了他一身水花,转头消失在雨雾之中。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对方消失的方向,目露不悦的神色,最后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提着被暴雨打湿的垃圾,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等他原路折回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楼梯口走了出来。
瞬时间,鹤归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方才还平静到没有半点表情的脸上顿时充满了阴霾。
手在半空中一晃,一把黑雾形成的刀出现在掌心,他反手把刀横呈在身前,呈现出一个充满敌意的姿态。
“岳沉舟,你还敢来这里?!”
第103章 鹤归不归(二)
岳沉舟嫌弃地从楼梯扶手上抹下一层灰来,捻了捻指尖,闻言嗤笑出声:“我有什么不敢的?你算哪根葱?横竖也是个国宝,白暨没教会你要尊重长辈?”
他这话宛若生生往鹤归的心上捅刀子,鹤归怒不可遏,想到自己生死不明的主人,真恨不得要将岳沉舟活剐了才好。
但是不行。
白暨就是被眼前这人打回原形,只能依靠魔阵苟延残喘,眼下正是恢复力量的关键时刻。
凭他自己,根本惹不起岳沉舟,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徒生事端。
他压下火气,沉默着从雨帘中走进黑黢黢的楼道里,避无可避地与岳沉舟面对面。
两人的身量都极高,这尚算宽敞的楼道顿时显得拥挤,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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