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嘶嘶冒着寒气,撒起娇来却半点不含糊,尽往你心头软肉上戳。
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正想到此处,下方的岳寒若有所查似的,抬起头,视线越过大半个考场,直直看向岳沉舟的方向,正与他对上目光。
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有势在必得的沉稳,也有按捺不住的雀跃,说不出的直白炽热。
岳沉舟明知道他从里面看不到自己,心头还是忍不住颤了颤,一时间竟有一种被什么野兽死死盯着的错觉。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眼角,修长的指尖拂过右眼那颗细小的痣,顿在了眉角处。
这臭小子……
场上的岳寒没有分心,轻轻松松地踏进考场。
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含了丝极淡的笑意,这笑意让他整个人有礼而谦逊,仿佛眼前的考试只是场不足为道的练习。
考场正中的盔甲散发出强烈而驳杂的气息,几乎要在它的上方形成一个小型的气场。
岳寒的视线轻轻扫过它的位置,仅仅只是停顿了一下,接着,便若无其事地走向了别的地方,就这么随意地绕着场地走了一圈。
在场的灵修除了岳寒只有岳沉舟一个,大概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此时此刻,岳寒眼里的世界早就变了。
色彩如浪潮一样褪去,天地间只余下至简的黑白灰。
而在场寥寥几个监考人员则成了模模糊糊的虚影,只在心口处闪着幽幽的光,强弱不一。
场地里高高低低、大小不一的参考物,却仿佛骤然成了这世上仅剩的色彩,因为浓郁到极致,竟然绽放出绚烂的光斑来。
这些光斑有些在黯淡地跳动,如同昏暗的庙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有些清冷如星斗,碎碎洒落在各处,极容易被忽视;只有少数几处,宛如在黑暗而危险的海面上立着的信号灯,散发着平静而持久的光芒。
第22章 国家注册天师考试(五)
岳寒心念一动,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的时候,这几处光芒之上,竟然又叠上了重重叠叠的颜色,就像透过万花筒看到的奇妙图案。
他端详片刻,淡定收回聚于自己眼睛之上的灵力,径直走到右侧的门边。
那儿站着个监考老师,见他就这么走过来,一时竟然反应不及。
岳寒停下了脚步,微微颔首:“老师,我可以提交答案吗?”
“啊……啊?”这老师抬手看了看表,满腹狐疑,“才过了十分钟。你……不再多看看吗?”
玻璃墙的后面,莲鹤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小包,整个人几乎趴到了窗台上。
“不是吧?这就交了?”她皱了皱眉头,用手肘推了推一旁的岳沉舟,“什么意思?该不会是难度太大,干脆提早交卷?”
“什么叫难度太大啊?”
岳沉舟被她这一问气了个仰倒,连一贯宝贝到不行的烟都随手掰弯了,“啪”地一声扔进垃圾桶,像是在泄愤。
“一个辨物考试罢了,也配在我们灵修跟前谈难度?瞧不起谁?”
莲鹤一噎,才没心情跟他抬杠,翻了个白眼抬起头看向头顶上方的屏幕——那里已经把岳寒的答案公示了出来。
21号、66号、97号……
越向后看,她越是忍不住惊诧,目光焦急逡巡,来回确认几次,心头像被栓了个实心秤砣,“咚”一下坠进了结冰的湖面。
“等等……岳师!他没选那件盔甲?”
因为突如其来的惊诧,她差点失手掰断自己的美甲,水葱般洁白的指尖连着一截俏丽的嫣红,原本格外养眼,如今却被紧张的主人磋磨出几道白印,生生毁了效果。
她懊恼不已,抬头看向岳沉舟的方向。
早已懒懒散散坐进椅子的人脸上犹带漫不经心的笑容,腿架在桌子上,看起来极为放松。
莲鹤一愣,心头也跟着松了下来,想了想,还是问道:“那盔甲上面不是有很重的恶意吗?恶意又不能作假……难道岳寒也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不会吧……
岳沉舟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看样子是对这考试失去了兴趣,闭着眼睛随口敷衍道:“这小子的心思我哪摸得准,毕竟他看到的东西跟你又不一样。”
“哦?”旁边突的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说?”
岳沉舟睁眼,发现三步外的地方已经站了个中年男人,也不知听了多久。
他捧着个玻璃杯,身材矮胖,一脸笑眯眯的好脾气,像尊弥勒佛,无端就叫人心生亲近,仿佛看到了弄堂口提溜着鸟笼的隔壁大爷,只想帮他在杯子里撒上一把枸杞。
只是这人如此身材,却偏偏要把自个儿塞进一件挺括的黑色制服里,长款的收腰银线恰恰卡在腰际,勒出一个滚圆的肚皮,显得有些滑稽。
莲鹤一怔,立刻认出了这套衣服。
“异管委的人?”她在一瞬间流露出本能的敌意,随后才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敌意逐渐消弭,只略略皱了皱眉。
这男人丝毫不介意她的态度,反而乐呵呵地笑了一声,笑得满脸的肉都堆到了一起,兀自在他们旁边的凳子上坐了,继续追问道:“你说58号参考物,有什么不一样?还请岳师指点。”
岳沉舟听明白了,也很给面子——当着他的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行了行了,别在我面前玩这套,又唱红脸又唱白脸的,一天天的,累不累啊陈建国。”
他懒洋洋地翘起脚来,满脸不耐烦,恨不得把“异管委与狗勿扰”顶到脑门上。
“把个没人接手的烫手山芋当考题放进去,等着哪个愣头青顺手解决是吧?天师资格证八字还没一撇,就得帮异管委打工……啧,做事如此机关算尽,也不怕损了自己的修为。”
这话就差指着鼻子骂人“缺德”,敢在异管委的地盘上如此不留情面的,数遍三界五大生魂,大抵也只有他岳沉舟一个。
陈建国却依旧一张乐呵呵的脸,还举起手里的茶杯饶有介是地吹了吹:“岳师教训的是。只是这件东西吧……还真有些麻烦,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正好天师考试需要素材,就拿它做道‘题目’,也算是集思广益嘛。”
他说话依旧慢条斯理,在岳沉舟脾气的衬托下,愈发显得这慢性子如温吞的出水小白莲一般。
岳沉舟往他茶杯里一瞧,嚯,赤橙黄绿,好大一朵菊花,忍不住阵阵无语。
陈建国一副油油腻腻的官腔,实属跟他八字不合,他冷哼了一声,道:“今年的这些个马马虎虎的考生,除了我家那小子,还有谁有本事接下你的‘题目’?集哪门子的思,广哪门子的益啊?”
陈建国看向下方的考场,眼镜片恰好反射头顶的射灯,形成一片亮晃晃的光,好好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干部,生生整得像个报复社会的犯罪分子。
“听岳师这口气,是有绝对的把握岳寒能拔得头筹?”
他用的词是“拔得头筹”,三言两语间,就把岳寒捧到了一个藐视众多世家精英的高度。
“我没听错吧?”
岳沉舟嗤笑了一声,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斜睨了他一眼,微微上挑的眉眼里俱是讥诮的笑意。
“就这破考试这还要‘把握’?岳寒是我岳沉舟教出来的,是个正儿八经的灵修。你们天师怕不是电子罗盘看多了,忘了老祖宗是谁吧?”
上古灵魔大战只留下只言片语,传到现在已没人知道灵修为何没落。
在那之后,天师一道凭借灵修留下的零星资源,融会贯通,才发展出如今的天师体系。若真要追根溯源,说一句“老祖宗”也不为过。
饶是老好人如陈建国,也被他这狂妄的口气噎得失了语言,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怎么,你不服气?”岳沉舟拍拍桌子,不满至极。
陈建国扶了扶眼镜,顺着他的意思揣摩:“岳师这是想要跟我赌一把?”
“赌就赌。”这话正中岳沉舟下怀,一双眼睛里霎时间亮如明星,伸手向着下方考场霸气一指,“若是这小子在整场考试中夺冠,你们异管委这一整年,不许再突击检查妖怪酒吧,影响老子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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