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壁上只有负三层一个按钮,展星羽按下负三层按钮,语气揶揄:“这就受不了了?”
叶初阳斜他一眼,把手放下了。
负三层很快到了,电梯门一开,叶初阳就知道这个特意开在地下的场所到底做的什么营生;这是一间拳击俱乐部,准确来说是涉赌的地下拳击俱乐部,地下三层占地面积足有两个篮球场那个大,一张比常规拳台大了一圈的拳击台上站了两个人,一个裁判,台下里里外外围了足足四五圈人,还有一些人坐在边缘处的卡间里,整个场子至少两三百人。
台上一束强热的追光对着两名带着护具和拳套的男人,台下的观众朝着台上高呼低呵,声浪一波一波猛,刺得人耳膜生疼。每当台上的拳手击中对方,台下就会发出赞美的喊叫,台上台下都极度疯狂。
叶初阳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等疯狂的场面,他看着台上两个拳手发了一会儿愣,以为江瀛在台上,但是台上一名拳手是黑色皮肤,另一名拳手身材粗壮无比显然也不是江瀛。那么江瀛是台下观众的一员吗?
一个穿着背心的年轻男人从乱糟糟的人群中挤出来,朝展星羽挥手:“展总。”
展星羽走过去,在一阵强过一阵的声浪中不得不拔高嗓门:“江瀛呢?”
穿背心的男人指了指通往后台的一道布帘子:“在后面。”
展星羽朝后台小跑过去,叶初阳站在原地犹豫不前,穿背心的男人又对叶初阳招招手:“这位老板,这边走。”
叶初阳抬脚跟上他,掀开布帘,穿过一条逼仄的走廊,到了一间像是换衣室的大房间,正中有几张长且矮的台子。几个人围在一张台子左右,其中包括展星羽。
叶初阳走近了,看到躺在台上的人的就是江瀛;江瀛裸着上身,穿着一条到膝盖的运动裤,前胸和大腿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挫伤,皮肤上青青红红肿了一片,右腹还见了血,全身上下只有脸上没有明显外伤,但是他的脸色红得不正常,像是中暑了。
江瀛闭着眼,眉毛皱得很紧,脸色不自然地高热潮红,身体小幅度地抽动着,不停左右扭头,一幅难受之际的模样。
展星羽:“你们散开,围得这么紧他没法呼吸!”
几个人立马往后散开了。
展星羽扒开江瀛的眼皮看了看,问道:“老庄,他这样多长时间了?”
老庄是这间俱乐部的老板,是个留着扎着马尾辫蓄着络腮胡的黢黑高壮的男人,但说话倒很温柔:“二十几分钟了。没大碍,就是有点脑震荡。”
江瀛忽然翘起头,想吐。穿背心的男人立马给他拿来一个盆,江瀛吐出来的只是些水,水里有血丝。
展星羽帮江瀛顺着背,恼道:“你把他当你手底下那些拳手用吗?还把他打出脑震荡!”
老庄唉声叹气地在台子上坐下,笑道:“展总嗳,和江瀛对打的拳手已经送医院了,少说断了两根骨头,那可是我连胜了十三局的常胜将军。江瀛打折我的常胜将军只被敲了一下脑袋,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我赔啊。”
展星羽夺下黑背心男人递过去的毛巾帮江瀛擦脸上的汗,道:“那也怪你给江瀛安排那么强的对手。”
老庄摊开手把手甩了两下:“我他妈太冤了,他来了就自己挑对手,我给他安排新人他还朝我脸上扔手表。”
黑背心男人把一只手机递给老庄,老庄接起来讲了两句话,挂了电话又是唉声叹气:“展总,我的将军已经进手术室了,咱们谈谈赔偿吧。”
展星羽叮嘱黑背心男人照看好江瀛,和老庄去了后面的办公室。
叶初阳慢慢走过去,看着江瀛的脸,江瀛还陷在半昏迷的状态中,脸和脖子不自然的红色没有消退的迹象,仍旧皱着眉头,喉头不停翻滚,随时会呕吐出来的模样。他注意到江瀛右臂缠着的纱布已经散了,纱布下缝合了七八针的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把纱布染透了。
叶初阳揭掉江瀛手臂上的纱布,看到伤口表面果然糊了一层黑黑红红的血,道:“有酒精和干净的纱布吗?”
黑背心很快拿来了医药箱,还给叶初阳搬了一张小凳子,叶初阳坐在凳子上帮江瀛清创,问道:“他经常来吗?”
黑背心很健谈,往叶初阳身边一蹲就滔滔不绝道:“江总是我们这儿的会员,经常过来。他平常来了也就赌把钱,看看比赛,一待就是一通宵。”
叶初阳:“我问的是他经常上台打拳吗?”
黑背心:“哦,那也挺经常的,基本上每隔一个月半个月他就上台。他下手忒狠,但是他把赌金压得也高,所以也有人愿意跟他打。”
清完创,叶初阳把江瀛的胳膊搭在自己腿上,拿着纱布往他伤口上缠:“他是昨天晚上过来的吗?”
黑背心道:“不是,他是昨天早上六点多来的,从来了到现在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已经打了五场比赛了。这强度连我们这儿的签约拳手都跟不上。”
叶初阳不言语了,沉默着帮江瀛缠好伤口,拿起剪刀剪断了纱布,又小心翼翼地系了个死结。包扎好伤口,他把手指随意搭在江瀛的手臂上,一抬头就对上了江瀛的目光——江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看着叶初阳,他眼睛里黑雾浓浓,眼神又冷又沉,陌生得像是不认识叶初阳。
叶初阳还是头一次被他用这种冰冷陌生的眼神看着,不自觉怔住了……他还在发怔,江瀛已经坐起来了,低着头缓了一缓,沉声道:“小光,扶我去浴室。”
叫小光的黑背心男人连忙过去搀扶江瀛,道:“瀛哥,你缓缓吧,你还站不稳呢。”
江瀛不听他的,把胳膊架在他脖子里,拖着步子往浴室方向走。
此时展星羽从老庄办公室出来了,连忙朝江瀛迎过去,道:“你醒了?头还晕吗?”
江瀛朝展星羽倒下去,下巴搁在展星羽肩上,像是挂在展星羽身上休息。
叶初阳站起来,朝他们看着,看到江瀛分明透过展星羽的肩膀朝自己看了一眼,却又很快移开目光,皱着眉在展星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展星羽也回头看了看叶初阳,刻意避着叶初阳似的压低了声音,低到只能让他和江瀛两个人听到。
叶初阳看得出来,江瀛在向展星羽询问他为什么会来,此时此刻江瀛显然并不愿意见到他。叶初阳稍稍转过身不再看他们,心里空空的,他没料到江瀛对他是这样的态度,觉得自己大老远跑来见江瀛是多此一举且自作多情的行为,因为江瀛并不想和他见面。
他想走了,而且觉得自己必须走,但是却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
过了一会儿,展星羽走到叶初阳面前,整理着衬衫衣领说:“我回公司,带你一程。”
叶初阳朝方才江瀛站的地方看了看,江瀛已经不见了,道:“江瀛不走吗?”
展星羽很忙,说话的功夫已经挂断了两通电话,道:“他还有一场比赛,你走不走?”
叶初阳觉得匪夷所思:“他的身体还能支撑住他打完一场比赛吗?你为什么不把他带走?”
展星羽不耐烦:“他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你不让他在拳台上把邪劲儿发泄出去,让他在哪儿发泄?”
叶初阳被问住了,他这才想起江瀛打拳不是兴趣使然,而是需要发泄。
展星羽最后一次问他:“我回公司,你走不走?”
叶初阳不愿意坐他的车,道:“我自己打车。”
展星羽没有逗留,叮嘱小光有事给他打电话就走了。
叶初阳却没有一如自己刚才说的那样打车走人,而是站在原地陷入无情无绪的沉默中。
“瀛哥,你先准备着,我去叫杰森。”
小光一边说一边掀开换衣室帘子跑了出去。
叶初阳回头,看到江瀛浑身是水的走了出来,身上唯一那件短裤也水湿淋淋,可见刚才江瀛洗了个多么潦草的澡,但是他手臂刚包扎好的纱布上缠了厚厚一层胶布,起到了一定的防水作用。
叶初阳快步走过去堵在江瀛身前,问:“上台打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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