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瀛去卫生间洗漱,把自己整片衬衫前襟都洗湿了才把头发往后一捋,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也看到了自己眼底出现几条血丝像是敷了一层冷水似的眼睛,他和自己对视了一会儿,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草草擦过脸,顶着一身冰凉的水汽回到卧室,看到叶初阳坐在床上打电话,仅从叶初阳的表情他就能看出和叶初阳通电话的人是段逍云,因为叶初阳嘴角挂着亲密柔和又稍显疲倦的笑容。
叶初阳微笑道:“没有,你别多想,我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喝了太多酒的原因,我平常不会喝那么多。”
江瀛走进去,坐在床边,对叶初阳轻声说:“跟我谈谈。”
叶初阳看江瀛一眼,用低的只能让江瀛听到的声音说:“马上。”
江瀛就等,等了两分钟,叶初阳还是没有挂电话,听段逍云说起一些琐事;叶初阳垂眸下视,唇角挂着静默端凝的微笑,他没有戴眼镜,把眼镜拿在手里,习惯性地来回揉捏细细的眼镜腿。
江瀛看着他,又说:“叶博士,我有话跟你说。”
叶初阳竖起两根手指,示意江瀛再等两分钟。
但是江瀛没有再等下去,江瀛把他手机抢走,把段逍云的电话挂断了。
叶初阳愣了愣:“你干什么?”
江瀛道:“我等了你一晚上,排队也该排到我了,你为什么让段逍云插队排在我前面?”
叶初阳皱眉看着他:“你在胡说什么?跟我说话不需要排队,把手机还给我。”
江瀛轻声道:“跟我谈谈好吗?我真的等了你很久。”
叶初阳想抢回自己的手机:“那你也不能自作主张挂我的电话,我和段逍云——”
“现在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要提段逍云!”
江瀛陡然愤怒了,他抓住叶初阳的双肩把叶初阳压在床上,向叶初阳吼道。
叶初阳后脑勺摔在床铺上,纵然床铺很软,但是江瀛用力太猛,还是让他眼前黑了一瞬,脑海中发生短暂的眩晕,他皱着眉等晕眩感消失了才说:“江瀛,你说过不会再这样对我。”
江瀛松开他,起身后退了几步,神色慌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刚才是意外,真的是意外,我不是想弄伤你。”说着说着,他说不下去了,他蹲下身,双手揪住发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苦笑,“我的机会用完了,我搞砸了是吗?”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想离开这里,但是却打不开卧室房门,他刚才没将房门没有上锁,但是这套房子有了年头,门锁时常出问题,偶尔会自动挂上门闩。
江瀛很惶急,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他,把房门拽得哐当哐当直响。
叶初阳坐起来,看着江瀛避难似的背影竟觉得有点好笑。他低着头一笑,然后把褪到肩下的浴袍领子拉回来,才温声细语道:“别拽了,门快被你拽掉了。”
江瀛停手了,显得窘迫又狼狈。
叶初阳下了床,把大敞的两篇衣襟往中间并了并,走到江瀛面前,背靠着门板,抱着胳膊看着江瀛的脸,温柔笑道:“这么着急走干什么?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江瀛没敢看他,哑声道:“对不起。”
叶初阳道:“我没有怪你,你也没有弄伤我,所以你不用道歉。”
江瀛抬眼看他,眼神很混乱也很茫然,一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演变到如此地步的样子。
叶初阳心又软了,道:“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我也不是故意不跟你联系,我心里也很乱,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我以为我是在给你空间和时间去思考,没想到会让你这么不安。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
江瀛又抬不起头了,慌慌张张道:“你别向我道歉。”
叶初阳笑道:“好,那你也不要向我道歉了。我不生你的气,你也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江瀛:“我……听你的。”
叶初阳看出江瀛还是很不安,还是很混乱,还是很忐忑。于是他上前一步,轻轻把江瀛抱住,温柔地环抱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别怕了好吗?”
江瀛比叶初阳高四五公分,叶初阳想拥抱江瀛,江瀛就必须弯下腰。此时江瀛就弯着腰,他不敢像和其他人拥抱一样把身体的重量压在叶初阳身上,也不敢回抱叶初阳,只能把手轻轻搭在叶初阳腰上,全身上下都僵住了。
这不是叶初阳第一次拥抱他,但他还是像第一次那样慌张又激动,然后又一次在叶初阳的拥抱中渐渐平静下来,从内到外全都恢复平静,静得好像整个身体都溶掉了,变成了静谧的空气或是静谧的水面,一点点漫出房间,泛滥在一片纯白色的安静的宇宙……
叶初阳抱着江瀛,能清楚感觉到江瀛的心跳逐渐趋于正常,他把身子往后一扬,向江瀛问:“冷静下来了吗?”
江瀛点头。
于是叶初阳把江瀛领到床边坐下,道:“不是有话对我说吗?如果你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开始。”
第57章 我想亲你
江瀛决定对叶初阳坦诚,对叶初阳说出自己隐秘的心事。在此时之前,江瀛把自己的坦诚当成一场赌注,他几乎没有胜算,抱着绝望的心态。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觉得就算对叶初阳说出实情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因为叶初阳会温柔地包容他,然后拥抱他。
江瀛用自己从未奢想过的无比轻松,像是在和叶初阳讨论天气和晚餐的姿态说道:“那个人是薛文桥。”
叶初阳也很放松,他把双腿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江瀛,问:“薛文桥是谁?”
江瀛道:“薛林的儿子,薛林就是杀死冷菁华和冷菁华女儿的凶手。”
叶初阳懂了,薛文桥是江瀛在过去留下的魔影,是江瀛的跗骨之蛆。
“他来找你吗?”
叶初阳问。
江瀛低着头,又一次捏自己的手指,一节节骨节捏下去,道:“他是想找到他爸。”
叶初阳:“薛林吗?薛林不是已经逃走了吗?”
江瀛:“薛文桥说薛林两年前回来过一次,回来又失踪了,他怀疑薛林的失踪和我有关。”
叶初阳心生一个大胆的猜测:“两年前?是你失去记忆那两天吗?”
他不希望自己猜对了,不希望江瀛身上的谜题继续叠加,但是江瀛却点头,说:“薛文桥给我看过薛林的手机,薛林失踪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我是和他取得联系的最后一个人。”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了,但是江瀛却偏偏在那两天丧失了记忆,如果不是薛文桥找来寻父,江瀛或许将一辈子都无法得知自己丧失掉的记忆到底是何种面目,虽然江瀛现在依然记不起失去的回忆,但是已经有了追寻的方向;薛林的失踪。
或许江瀛丧失的记忆和薛林的失踪有无法脱离的关系。
叶初阳问:“你想找到薛林吗?”
江瀛道:“你是想问,我想不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叶初阳默认。
江瀛紧紧捏住自己的左手食指,低着头面无表情道:“我本来是想的,但是后来我改主意了。薛林就像被埋在地下的树根,只要他不出现,我就可以平静的活着。其实我不想找到薛林,我只是不想让薛林出现。”
叶初阳:“你不想让薛林出现,所以你想阻止薛文桥寻找薛林?”
江瀛:“薛林,薛文桥,我不想让他们任何人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但是他们却一直缠着我。”
这句话解释了江瀛为什么想要杀死薛文桥的动机;江瀛想要一份安宁和平静,但是他的愿望迟迟无法实现,如今更是被薛文桥搅乱,所以他想杀死薛文桥。
这貌似是个理由,但绝对无法被允许。
叶初阳把自己的肩膀抱住,头埋在臂弯里,他藏在暗处静静待了一会儿,直到确定自己的心悸不会从流露于神色,才抬起头一脸平静地看着江瀛,道:“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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