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站立一日,几乎已经耗尽了身上的力气,始终学不会适应这种克制。
他在一次次磨难里呼吸屏气,用晶寒压抑平日修炼时诞生的邪火,突然明白师尊为何让他站入礼泉受罚。
所有人都道他脾气不好,需要水来灭灭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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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午时,天色慢慢变浅,徐拂青提着一绳油纸包着的绿茶饼叩响萧凤住处的木门。
开门的人自然是他的贴身杂役赵释,将门打开一道头宽的缝隙,见是大师兄,将门打开了一些。
“大师兄好。”赵释说,“不知这么晚来有什么事么?”
“萧凤呢?”他将绿茶饼放在赵释手上,目光看向里处,萧凤对住所无欲无求,自己住的木屋几乎是一眼就能忘空,里面没有人影也没有动静,显然是不在这里。
赵释沉默了一会,语气不是很好:“大师兄没在主山见到萧凤?他这两天没回来过。”
“两天?怕是又被师尊罚了。”徐拂青转身要走,却被赵释叫住。
“大师兄。”
徐拂青微微偏头。
“求你在大长老面前劝劝和,萧凤最近底气有些虚,可能受不住太严苛的责罚。”
徐拂青冷冷道:“自不用你多说。”言罢御剑而行,直往主殿方向。
赵释将手中绿茶饼放在桌上,他认得这物什,过年下山采买的时候看到城镇里有一家很火热的饼档排满了队,里面点心琳琅满目,偷偷跟下山来的萧凤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最后买的就是这个味道的饼。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掌苍群山,千意琅混杂其中,强忍着自己的眼睛不要到处乱瞟,掌苍云天确实比冥泽湖更阔绰,结界包围群山峻岭,须得数十位修为深厚的前辈结成阵法。
方圆十里,都在掌苍的庇护之下,没有修为的人,只晓得这是一片荒山,殊不知皆为幻象。
二长老领着金笛、周芗等人,来到主殿拜见掌门大长老。
千意琅行了个礼,道:“在下冥泽湖千意琅,斗胆请求访历掌苍云天,拜见拓弘真人。”
拓弘真人身着金线宝蓝道袍,身高八尺,冠大如牛首,略显苍老的面容瘦削紧绷,不怒自威,较凡人眼光看有些狰狞,千意琅却毫无胆怯,露出个乖巧的笑来,颇有亲近的意思。
金笛在一旁看得明白,心里冷哼。
二长老说:“我想,要不让意琅和萧凤同住一起,两个少年年纪相仿,修为估计差距不大,能交流增进一番,掌门看如何呢。”
“善。”
千意琅见掌门这么好说话,对他的笑愈发灿烂。只是一旁的金笛听着有些不爽,不过想到萧凤那脾气,两人说不准会大打出手,不知谁更厉害些?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周芗站在一旁沉默不语,有些出神。
掌门将目光悠悠转向周芗,竟主动关心:“周芗,萧凤伤你伤得厉害么?”
摇摇头,周芗的伤在药粉的帮助下早已愈合了,只是背上难免留下了些淡白色的小疤痕,他是男儿身,一点伤痕无伤大雅。“多谢师尊关心,已无事了。”
金笛望去,这小师弟面若春柳,娇弱忧郁,乍一看跟个女人似的,不知哪里招惹萧凤对其大打出手,眼珠一转,想起萧凤对大师兄求而不得的龌龊事,表情难看了些,心想:这三人纠缠辗转,没半点男人气概,叫人打心底眼看不起。
可来回看了半天,也没见着萧凤的影子,照理说已经有人先行去通知萧凤前来带千意琅了,他人呢?
却见门口脚步急促走来一个高大身影,衣袂翩飞带起一阵清风,几人诧异回首,见是徐拂青,心里想法各异。
“弟子拂青,拜见师尊。”
一见到拓弘真人,徐拂青就鞠躬作揖,声音稳重好听,收敛气势。
“起身吧。”
却不动,徐拂青面对地面,毕恭毕敬:“弟子有要事找萧师弟,不知师尊可知师弟在何处?”
千意琅在他右侧静静看着,听拓弘真人笑道:“拂青,你许久未用这种态度示人,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为了萧凤。”
在场众人听出话里的暧昧,扭头看向四处,都尴尬得不敢吱声。
徐拂青语速加快:“萧凤乃火属,受水属压制严重,师尊本意是教化弟子,我只是怕......”说到后面,缓了态度,委婉道。
“弟子担心师尊的苦心会惹来萧凤的反抗。”
拓弘真人手捧琉璃宝壶,盘坐上席淡道:“萧凤幼时入门,的确是一身反骨,为师从未想过压抑他的本性,却让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乃教导无方,一直以来宠溺不管,于他于人,都是伤害,此番惩罚,无非逼他认错罢了,撑不住的时候,自会求饶。”
“可萧凤至今仍未认错,弟子怕——”
话没说完,被猝然打断。
“好了。”
拓弘对二长老使了个眼神,后者领着弟子们往礼泉处去。
"让萧凤对周芗道歉,便可提前结束惩罚。"
徐拂青猛地抬头:“他不会。”
“那他还会犯第三次、第四次错误。礼泉无法叫他认错,只能一直罚下去。”
徐拂青知道求情已无用,握紧了拳头,告退后跟着人群走去,他要看看萧凤的情况。
这边二长老在礼泉旁正声:“萧凤,你可知错?”
水中之人闭口无言,只见一道白影在水中傲立,甚至连头都不曾低下。
皱眉,二长老早见过这倔驴模样:“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屡教不改,损害我门颜面。萧凤,你听好了,掌门大发慈悲,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小师弟在这里,你向他陈情认错便能出来。”
还是没有反应。
周芗用很小的声音弱弱对二长老道:“我同师兄只是小打小闹,道歉实在有损脸面,二长老要不就这么算了,让师兄出来吧。”
二长老自是不会就这么算了,他就是想看萧凤能倔到什么时候,把周芗的话语当做耳边风,面无表情看着受罚的水流激荡冲刷。
金笛不知周芗说了什么,只见到他嘴唇一开一合,以为他是在卖惨告状,对人鄙视更甚,扭头盯着萧凤。他虽然为人嚣张,但还算恪守门规,自然从没体会过礼泉之法,他哪里想得到,平日看着明净文雅的礼泉,竟可以迸发出这样强力的冲劲,且才靠近些许,皮肤就密密麻麻冒出疙瘩来,寒意遍布周身,他退了半步,不敢想象在里面站上三天是什么感受。
再扭头,“祸水”大师兄正站在很近的地方,凝视水里的人。
萧凤大约是看不见他的,金笛猜测。
飞溅的水花落在徐拂青衣服上,洇湿一片。他只是看着,没让任何人看见他眼里的情绪。
千意琅作为看客,自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自己一来就撞见掌苍处罚弟子的场景,还真是不把他当外人看。敏锐如他,察觉得到徐拂青、周芗和萧凤三人有些不便言说的牵扯,他想自己没来错时候,萧凤出手伤人,为何徐拂青也要退出比武大会?
周芗见到徐拂青,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师尊有令,谁也无法干涉。
看了好一会,徐拂青的声音传来。
“小师弟,没事的,萧凤不会再伤害你。”
他转身走向周芗,翻手露出一枚玉佩,乃是雀雏的形状,雕工精细,栩栩如生。
“我在上面灌注了灵息,若是有人要伤你,用一丝灵力使劲握住玉佩即可,我便会感知到。”
接住绕着红绳的玉佩,周芗软着嗓子谢他:“谢师兄。”
“对他倒是挺好。”金笛话脱口而出,见几人看向自己,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僵硬地把头扭过一边。
徐拂青对他道:“金师弟,听闻你在比武大会拿了第二名,是很不错的成绩,恭喜你。”
金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拱拱手敷衍。
“这位是意琅吧,初见匆忙,未能及时招待,抱歉。你第一次到掌苍云天,有什么疑惑都可以找我。让人带你去住处吧......”他转头望向二长老,礼貌问道:“不知意琅要去哪个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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