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门给关上了。
这一下午,他过的魂不守舍。
明明手里拿着的还没批阅的折子,上面浮现的却是慕容纾带着泪的脸。
额头都碰红了……看起来好可怜……
活该……
谁让他不知道轻重,偷钥匙跑出去的……
田震在一边咳嗽着提醒他,他又恼又气,让人滚出去了。
结果田震一滚出去,殿内空无一人,他的脑子更乱了。
折子上翻来覆去都是慕容纾的脸,他觉得他要疯了!
直到田震又在外面敲门,说是要用晚饭了,他才回过神来。
一下午,竟然就这样耗过去了……
他看着折子上被他无意识地写出来的满满的慕容纾,瞬间一张脸更黑了。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手背叛了自己的心生气,还是因为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生气的。
他气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又突然"腾"地一下起来,点火把折子烧了。
眼看着火舌把折子烧成一堆黑灰,他的脸色才转好了一些。
他将那折子毁尸灭迹,又皱着眉看着这张书案上,一下午分毫未动的折子,刚转晴的脸色又阴了。
他觉得他病了或者是对方给他下药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不正常呢……
裴確往前走了几步,照惯例掏出颗夜明珠,放在架子上,殿内便有了光。
像是怕惊醒了床上的人一般,他将食盒轻轻放在桌子上,又慢吞吞坐在床边。
对方睡着,他便不知道该做什么。
应该把他摇醒,然后狠狠地训斥他一顿?或者是什么也不说,直接让他吃些东西?
可是这一次他逃出去不给他个教训的话,难保下次他不会再想着逃出去……
可是若是给他个教训——
那双含惊带怯的眼睛望着自己,一双小脸满是泪水,额头都碰的红了一片……
被抱起来的时候身子都是抖的。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将他关起来这么久,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是灭自己满门的凶手的儿子,他承受这些不是活该吗?
裴確叹了口气,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
想着他额头上的伤,裴確把对方背对着自己的身子掰了过来。
手掌搭到对方腰身的时候,对方的身体猛地一僵。
醒了?
裴確不动声色的将人转了过来,捏着他的脸细细查看了对方的额头——还是有些红,最里面已经带着一些紫了。
他从怀里掏出药膏,又薄薄给对方涂了一层。
还真是举国之力娇养出来的,平素里手劲大一些,就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怎么他了。
这会儿撞到了头,显得更可怜了。
他的指腹在对方额头上转着圈圈,把药膏抹匀了,手腕下那双眼睛紧紧闭着,睫毛不安的抖来抖去,连那双唇都是抿着的。
这么蠢?
装睡都装不像。
裴確心里想着,他是怎么自以为是地认为,是凭借自己的能力逃出去的?
小蠢货。
裴確抹完药膏,又将药瓶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瓷瓶碰击到木质桌面,发出一声轻响,慕容纾装不下去了,适时地睁开了双眼。
"醒了?"
他看着人慢慢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又往后退了退,与他拉开了距离。
裴確面露不悦,自己就这么让他害怕么?
"你……你是不是来和我算账的……"
裴確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对方的肩膀抖了抖,眼眶里满是雾气了。
裴確皱了皱眉,将人拉过来抱到了怀里——之前他为了钥匙蓄意讨好裴確的时候,也这样做过。
他身子轻,皮肤又软,说话软糯糯的,一度让裴確爱不释手。
"我早就说过,你听话,我会对你好的。"
裴確冷着一张脸看他,"你要逃?你能逃到哪里去?你会什么?出了宫你凭什么安身立命?你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大臣吗?"
慕容纾垂着脑袋不说话。
裴確咽下了嘴里要说出的话,算了。
他将人抱到桌子前,把食盒里的饭一样样打开,又一点点喂给了对方。
入了夜,他扯掉慕容纾身上的衣服,又在碰到对方瑟瑟发抖的身子时,忍不住安抚性地亲了亲对方的额头。
"别紧张,我轻一些。"-
日子如流水般划过,一天接一天的过去了。
也不能说是一天,慕容纾自嘲地笑了笑,除了裴確在的时候,宫殿内总是一片漆黑的,他哪里知道什么时候是一天呢。
他早就过的麻木了。
他睁开眼睛默默地与铺天盖地的黑暗对峙,不一会儿,又抱着自己的腿,远远看着殿门口的方向。
锁链长度有限,他过不去,只能远远的看着。
绵密的窒息又压抑的黑暗包裹着他,他的胸口像是被一只拳头狠狠堵住了,喘不过气来。
他甚至开始期盼裴確来了。
他讨厌裴確,可是能和他说说话的,只有裴確。
他的世界里,除了裴確,好像什么都没了。
裴確来的时候,会带进来一束光。
他还会和自己说几句话,虽然有的时候也不说,只会埋头做那些事情,可是……
这样至少会让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他抱着自己的小腿,张嘴咬了一口膝盖,轻微的刺痛传来,会让他的脑子清醒一些。
他怎么能期待裴確来呢?
对方对自己的折辱,还不够吗?
殿门"吱吖"一声,日光随着男人的身影一同进来,不过片刻的时间,又消失了。
小皇帝的眼睛亮了亮,苍白的脸上显出一抹类似神采奕奕的东西,却又在被他察觉时,消失了。
他怎么会在裴確来时笑了呢?
他可能被关太久,脑子已经不清醒了。
裴確提着食盒过来,缓缓打开,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小皇帝抽了抽鼻子。
男人声线沉稳,"饿了?"
小皇帝摇了摇头,"不饿。"
他每天动都不动,又怎么会饿。
裴確也没管他说什么,将饭菜一一摆好,又将人抱进怀里。
他握着对方腰的手不着痕迹地捏了捏,瘦了?
小皇帝乖乖靠在他怀里,他喂一口,对方吃一口,他不喂,对方就不吃了。
乖巧的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小奶猫。
裴確将人抱回来床上,又默默收拾好了食盒。
小皇帝捏着被子的角看他的身影,不敢说话,又不舍得让他走。
裴確是如今,他能见到的,唯一的活物了。
"你……你今晚不在这吗?"他揪着被子的角,顺便也提起了一颗心。
今晚?
裴確蹙了蹙眉,现在正是中午。他长时间被关在殿内,没有白天黑夜,已经过迷糊了。
"今天要忙。"他声音冷淡。
身后传来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裴確又蹙了蹙眉,"地上凉。"
声音停止了。
他收拾好食盒回过身,慕容纾正老老实实坐在床边,一双玉白双足荡在床边,泛着莹莹的光泽。
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就这样无助又乞求地看着他。
裴確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地击打了一下,有些胀,又有些酸,"怎么了?"
对方的神情瑟瑟的,带着哀求,"你可不可以陪陪我?"
裴確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睡吧。"
小皇帝睁着眼睛,想说话,又怕他生气,声音细细地,"我不困的……"
裴確的手顿了顿,"不困?那就做些别的?"
小皇帝以为他还是要做那种事,乖巧的坐起来解开衣服上的扣子,裴確却按住了他的手,眉心皱出深深的痕迹,"我不是说这个。"
小皇帝有些怕他,但又怕他离开,小声道:"你不喜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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