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濯雪低声跟他解释:“是霹雳堂如今的当家人,血手铁知命。霹雳堂与唐门两家都以暗器见长, 霹雳堂更擅火器, 这几年获利颇丰, 身家殷实;唐门所精乃是机关与毒药,雄踞蜀中多年, 是武林世家之一。”
都以暗器见长,暴发户对上世家,难怪上来就呛声。
杨青顿时了然。
唐轩目光一厉, 脸上对沈不染的宠溺与怜惜已然尽数消退,只余下张狂傲然之气, 他冷冷道:“铁知命, 与我说话,你配吗?”
他的一双眼睛, 严酷犹如蛇瞳。
当年一先女安抚住各大门派, 后又与玉邪郎同归于尽, 她死之后, 各大门派虽互不齐心, 武林盟也化为泡影,但都不约而同地不再提及往事。
其中损失收获, 只有各大门派自己自知。
霹雳堂有意提起往事,显然是要翻起这笔旧账来,唐轩却懒得与他纠缠。
果不其然,铁知命立刻拍案而起:“姓唐的!你说什么!”
杨青被吓了一跳,秋濯雪却没有在意这些事,他很清楚,谢未闻不会放任这些人吵下去的,因此只是不紧不慢地要为自己斟一杯酒。
他才刚去摸酒壶,却摸了个空。
酒壶已落在了越迷津的手里,一眨不眨地看着秋濯雪,手微微一提,酒水已注满了酒杯,淡淡道:“饮。”
秋濯雪只是含笑看着他,慢慢将一杯酒饮完了。
酒喝满,话也听满。
两边果然没能吵起来,就被谢未闻出面拦下了,他无奈道:“各位请听我一言,无论对方有何意图,是否冒充,显然是有备而来,图谋不轨,我等绝不可先自乱了阵脚。”
唐轩冷冷道:“玉邪郎早已不在人世,反正依我看,此人只怕是冒名顶替,招摇撞骗。”
“好端端的冒名顶替三十年前的玉邪郎。”铁知命嘿嘿一笑,“这等狠毒狡诈之人也是好胡乱冒充的吗?若非本人,难不成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说起来,除此之外,秋某倒是还有一件事要提。”秋濯雪不紧不慢道,“秋某调查得知,当初将血劫剑送入万剑山庄的人,亦是此人。”
他此言一出,众人大吃一惊。
步天行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脸上泛起红潮,激动地看着秋濯雪。
亲自送剑入万剑山庄,跟哄骗步天行带剑入山庄,虽是一样的结果,但听起来却大不相同。
谢未闻失色道:“当真?!”
“当真。”秋濯雪缓声,“虽不知他是如何做到,又施展了什么手段,但秋某在调查血劫剑时,发现幕后主使身上的确也配有一枚美人印,且带有铁面。”
照此说来,江湖上的两大案子就此归一,厅内众人面面相觑。
如果真是玉邪郎,难怪送剑入万剑山庄时不曾惊动任何人。
当年玉邪郎的武功已傲视群雄,如今过去近三十年,他的本领又会有多高强,是否集合百家之长,写出了新的武学,是谁都难以说清的事。
越迷津却迷惑地皱起了眉头,心中奇怪:“这样说来,岂不是让玉邪郎的嫌疑大大加重?”
唐轩脸色微冷,转过头来打量了一番秋濯雪,神情略见轻蔑:“听说烟波客与他交手过,我倒是想问问,那人的武功如何?”
厅内百余人的目光几乎都聚在秋濯雪的身上,他柔如春风的目光扫过众人,微笑道:“秋某不知。”
唐轩冷笑道:“不知?”
“不错,当时风波门起火,秋某救人心切,并不曾与他对上。”秋濯雪缓缓道,“越兄虽与他交手,但也是在重重陷阱之下,对方又利用了风波门那几名堂主,实难判断……”
当时情况太过混乱,几名堂主被挑起打了头阵,那人冷眼旁观,甚至有闲心放火,越迷津只能确定他的武功不弱,可具体强到什么地步,却很难判断。
越迷津淡淡道:“不强。”
他这话虽没别的意思,但这会儿说出来无疑是拆台,导致气氛变得有点僵硬。
群雄的目光在秋濯雪与越迷津之间来回打转,心中不由得嘀咕起来。
明明听说这两人化敌为友,怎么看起来完全不是那回事儿啊。
“此人到底是玉邪郎,还是假借玉邪郎之名……”秋濯雪似乎对越迷津的话毫不介意,仍是微微一笑,“秋某年纪尚轻,实在不敢妄言,只是有处疑点,叫秋某百思不得其解。”
步渊停道:“烟波客不妨直言。”
“此人既智多近妖,本领又如此不俗,要是当真未死,销声匿迹了近三十年后,怎么突然就在这短短半年之内,走漏了这样多的消息,听起来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步渊停沉默片刻,缓声说话:“烟波客说得有理,太过明显,反而显得刻意。不过,既能从二位手下逃脱,加上那枚美人印,又自称玉邪郎,想来此人纵然不是玉邪郎,也必然与玉邪郎有关。”
萧德忽然截口:“不错,也许……也许不是玉邪郎,而是他的后人苦练武功回来复仇,这也就不难解释他为何如此张扬。”
秋濯雪道:“……确……确实……是有这样的可能……”
这下众人的心思顿时活络了开来。
单是玉邪郎这个名字,也许勾动的只是众人的恐惧与愤怒;可是玉邪郎的后人或是遗产,勾动起的却是人心底的贪欲。
当初受到玉邪郎戏弄与恩惠的人并不在少数,无论此人品性如何,他的确是个惊人的天才。
很难想象,一个人竟能学得这么杂,还学得这么精。
就算不集百家之长,玉邪郎本身的武功也相当惊人,要是果真他的后人学成归来,还留有武学秘籍……
众人都不禁喝了一杯酒。
秋濯雪又道:“除此之外,血劫剑一事上,秋某还有几个问题要问,趁着大家都在,集思广益,或许能解开秋某心中的谜题。”
群雄忙道:“但讲无妨。”
秋濯雪想了想才开口:“七星阁当初丢失的百炼铁出现在血劫剑上,我之后一路追查,发现此剑竟出自数百年前就已消失的铸造名家——澹台一脉之手,不知众位可有听说过这个姓氏?”
群雄都是一脸茫然之色,面面相觑,谁都不曾听说过这个姓氏。
秋濯雪心下轻轻一叹,其实这也实在正常不过,别说是数百年前的事,就算只是几十年前的事,只怕很多人都已经遗忘了。
要不是玉邪郎当初给江湖留下的阴影太深刻,只怕人们也早就把他淡忘了。
这本就是江湖,也本就是武林。
秋濯雪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么可有人去过大沙漠,可知道大沙漠之中有什么铸造兵刃的名家?”
赤红锦心生疑惑,不由得出声打断:“烟波客,你莫非是想从铸造者下手,揪出对方的蛛丝马迹?”
“不。”秋濯雪摇了摇头道,“这铸师是同谋。”
血劫剑的事是秋濯雪一路追查,江湖上的人虽知道一些消息,但都是结论,而不是过程,赤红锦听他如此说话,也不再多问。
沈不染转过脸来,对唐轩道:“舅舅,我记得你去年才去过大沙漠。”
这让唐轩略有些无奈。
血劫剑虽与玉邪郎有关,但玉邪郎不善铸造一道,因此唐轩不以为意,对这问题更不上心。
只是沈不染既然开口,唐轩只好给她一个面子:“澹台我不清楚,不过大沙漠之中的确有铸造的好手,他们被称作幽涂。”
秋濯雪皱起眉头:“幽涂?这是何意?”
唐轩脸上的表情仍显得漠然:“意为行走在幽冥路上的人。因为幽涂始终保持古法,在铸造上等的兵器时,会将活人投入铸炉之中,以人躯精血与铁物合二为一,越是强大,越是完美,越能契合锻造出来的兵器。”
听到如此残酷野蛮的铸造之法,三大铸记的弟子都不禁变了脸色。
秋濯雪心下一动,赶忙又问道:“那唐门主可听说过大沙漠里出现过什么吃人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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