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一头雾水的荀伯。
……
秋濯雪正在路上,他们已走了足足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秋濯雪没有再提过那个误会,杨青也慢慢走出社死的尴尬。
一个月,说长似乎也不长,说短似乎也不算太短,等杨青终于能够在世上重新做人的时候,马车已来到一座繁华的小镇当中。
这儿的小镇不但比北疆繁华,就连太阳都要暖和许多。
秋濯雪甚至已闻到了春天的气息,马车上的酒不多不少,正好喝完。
倘若只有秋濯雪一个人,他当然会把马车停在酒肆外,可既然现在身边还带着一个杨青,他也只好停在客栈外头。
其实天已不太冷了,秋濯雪当然也不是一定要喝酒,因此他只叫了饭菜,杨青埋在饭碗里,吃的满脸都是米粒,含含糊糊地说道:“秋大哥,我们要到哪儿去?”
这个问题他已问了十八遍。
“去见一个朋友。”秋濯雪也如此回答了他十八遍。
杨青实在摸不着头脑,他们原本去见风满楼的时候,秋濯雪分明是很轻松很简单就将风满楼的事告诉自己,难道说他担心又发生一次误会不成?
想到那个要命的误会,杨青就有些讪讪的。
杨青叼着筷子,仔细想了想,终于大着胆子问道:“是一个女子吗?”
秋濯雪忍不住笑起来,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却没有说话。
杨青丧气地垂下头来,几乎要把脸埋在饭碗里,为自己破产的信誉默哀,不过直到现在,秋濯雪竟然还肯将他带在身边,他倒是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半晌后,他埋在饭碗后的眼睛眨了眨:“还是男人?”
秋濯雪刚要说些什么,客栈外头忽然又走进来一拨人,身着劲装,腰配兵刃,显然是江湖中人,虽不知道本事大不大,但嗓门却显然不小。
“掌柜的!好酒好菜只管上!”
这客栈里往来的江湖中人并不算少,虽有些目光被吸引过去,但更多的却是老实低头吃饭,毕竟谁也不想好端端地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这拨人找了个空桌坐下,为首的大汉先一口喝干了一海碗的酒,才长长松了口气,压低嗓音道:“这秘密得来不易,我看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方才说给你们听,切记千万不可外传。”
其他几人忙道:“大哥放心,小弟听了,包管烂在肚里。”
听见秘密二字,客栈里所有人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秋濯雪见杨青立刻好奇地看过去,倒也乐得耳朵清闲,便又为自己添了新茶。
“你们可听说过烟波客?”大汉将空碗搁在桌上,要不是他长得五大三粗,简直是一副说书人的派头。
有人急忙为他满上:“烟波客,身无半点尘,行随烟波渺无痕,在江湖上行走,哪有可能没听说过烟波客的大名!”
“不错。”大汉又将酒一饮而尽,他的脸上已染上酒意,变得红润,“人人虽都听过他的大名,但却并非人人都见过他,只因一旦见过他,就连他的敌人也忍不住想要变成他的朋友。”
秋濯雪:“……”
不知为何,秋濯雪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赶紧结账离开。
“嘶。”另一个长脸汉子忍不住抽了口气,“这怎么可能?”
“夯货!”大汉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恰好到处地流露出些许鄙夷,“你可知道,山雨主人风满楼所练的剑,乃是天底下第一无情无心的剑法,只怕是月宫里的嫦娥下凡,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山雨主人的名号,咱们自然也是听说过的。”长脸汉子的口吻愈发谦卑起来,“江湖上只要用剑的剑客,倘若不曾听说过他老人家,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只是这与烟波客又有什么关系?”
“这正是我要与你们说的秘密。”大汉又开始喝酒,他咕噜咕噜连喝了两大碗,就连店小二都忍不住开始催他说下去。
大汉吐出一口长气,沉重道:“你们有所不知,山雨主人痴恋烟波客,为讨他欢心,竟亲自在北疆种满了山茶花。山雨主人神仙似的人物,要他动心本是不可能的事,烟波客不但做到了,还让一个剑客放下尊严跟剑,去做花匠才做的活。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
秋濯雪默默把茶咽了下去。
长脸汉子喃喃道:“我的乖乖,可是烟波客……不是个男人吗?”
“倘若你见过他那样的男人。”大汉叹息道,“也许连女人是什么模样都忘了。”
秋濯雪:“……”
他虽然没有心疾,但觉得也快不远了,因为他现在实在很想吐血。
第十一章
杨青虽然不知道烟波客是谁,但他知道花是为谁种的,因此听了一半就忍不住埋头偷笑起来。
不过大汉说得煞有其事,倒也勾动了杨青的好奇心。
“秋大哥,你是风大哥唯一的朋友,应该认识这位烟波客吧?他听起来好像跟风大哥关系很好。”杨青记得历史上有位兰陵王,据说生得貌美如妇人,因此上战场的时候都要戴面具,只是文字到底苍白,实在难以想象,而现在说不准可以见到类似的人物,不由得憧憬起来,“他生得真的这么美吗?”
秋濯雪:“……”
“啊!”杨青看着秋濯雪的表情,忙道,“秋大哥,你当然还是风大哥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你们是永远的好兄弟,好朋友!”
秋濯雪本应当很感动,可是他的耳力实在太好,听见了杨青小小的嘀咕声:“又是男人,又是山茶花,还是绯闻对象,要素未免过多了吧,要不是我知道真相,还以为风大哥在吃代餐呢。”
虽然秋濯雪听不懂什么是绯闻对象,什么是代餐,但他有预感自己不要去了解会比较好。
“你吃好了吗?”秋濯雪忍不住放下茶杯,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可能会忍不住想要跟那位大汉争论,“我们要走了。”
杨青一下子顾不上好奇心,急忙扒完碗底最后两口饭,含含糊糊道:“唔唔,我吃好了!”
这会儿是正午,客栈里吃饭人多,正是忙碌的时候,秋濯雪见掌柜忙得腾不出手来,只能等上一等,便对杨青道:“你先去车上,我结完账就来。”
杨青点了点头,就往停马车的地方走去,他吃得很饱,而且有心等一等秋濯雪,走得自然就很慢,只是客栈里人实在太多,路又太短,他磨蹭了没一会儿,就见到了马车。
当杨青奋力地往马车上爬时,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他的掌心似乎有些粘腻。
他低下头,呼吸倏然一窒,是一大滩血,盈在车座上。
杨青当然不是没有见过血,他流过鼻血,被纸割过手指,还吃过猪血跟鸭血,见过菜市场里的人杀鸡,可他很清楚,这些血绝不是自己经历过的那么小儿科的事。
马车当然不会停在闹市里,而是停在偏僻又安静的后院,这儿通常没有什么人来,在繁华的小镇上,这也许还算得上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杨青的背后倏然渗出了冷汗,人也一下子从车上掉了下去。
两匹马还在悠闲地吃着马草,似乎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等杨青回过神来的时候,秋濯雪已经出来了,他将杨青身上的尘土轻轻拍去,仔细观察他这双小手上沾着的血迹,血很新鲜,显然才刚出事不久。
“秋大哥!”杨青看见秋濯雪后仿佛有了主心骨,立刻抓住他的袍子,紧紧将身体依偎在他怀里。
“我在这里。”
秋濯雪轻轻拍了拍他以示安抚,目光在马车上转了一圈,又将帘子掀开。
马车里竟不知何时倒着两个男人,都已经死了,左边脸上仍挂着残忍狠毒的神态,眼睛瞪得很大,看上去非常警惕。
杨青从秋濯雪的怀里偷偷往外看,不由得屏住呼吸。
他虽然不懂得江湖上的武功如何,但看得出来秋濯雪的神情已变得十分凝重,而眼前这个人也一定死得很快,快到也许他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