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磕磕绊绊地说到这里,面颊便已经红透了,实在无法再继续往下说了。
那小倌却早已会意,淡笑着朝他一招手:“你凑过来些。”
方啼霜做贼似地往四下望了望,见无人往他这里看过来,这才犹犹豫豫地将脑袋蹭了过去。
他每说一句,方啼霜的面颊便更红一分,到最后那小倌话音落了,他已经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整个人活像是被蒸笼蒸过似的,红彤彤得像要滴血。
那小倌似乎是觉得带坏这样一个单纯的小孩儿很有趣,面上的笑意愈发明显:“是那日那位郎君吧?他那样大的人物,只怕在床上不会太温柔,他若要碰你,你记得自己先在后头用好膏药。”
方啼霜结结巴巴地问:“怎么……怎么用?”
“郎君自己回去试试呗,”那小倌笑道,“奴若要亲自教您,那位贵人非扒了奴的皮不可。”
他想起那日无妄的牢狱之灾,现在心里还会忍不住打颤。
而后,他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很轻地问:“那日夜里,我好像瞧见你头顶上……”
那小倌说到这里,忽而又止住了话头,他想起了那日狱中的警告,很明白眼下还是保重自己的小命才是要紧事。
方啼霜揣着明白装糊涂,反问他道:“你说什么?哪日夜里?”
那小倌忙摇了摇头:“没什么。”
方啼霜今日听见了太多了不得的事了,眼下还消化不了,只草草与这小倌道了句别,这便提着自己的小画箱,跑了。
第九十一章 “我要休了你了!”
回宫之后, 方啼霜总有些心神恍惚,就连裴野在叫他的名字都没察觉。
“啼霜, ”桌案前的裴野抬头盯着他,语气有些不耐,“方啼霜?”
方啼霜这才回过神来,他有意想将那藏着烫手画册的画箱拿回寝殿里藏起来,可又怕裴野察觉,故而就同寻常一样, 佯作随意地将那画箱丢到了一旁。
“干嘛?”方啼霜小跑着往堂上去了,也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今日我只和你说一会儿话,我累了, 要回去睡觉了。”
裴野稍一皱眉:“做什么就累了?今日江言禅带你去哪儿采生了?”
方啼霜随口胡诌道:“去城郊的野树林边上, 先生今日带我画林景。”
陛下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然后恶狠狠地搓了把他的脸, 接着又捏起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画的怎么样了?拿上来给孤瞧一眼。”
“还没画完呢,”方啼霜垂下眼, 避开他的眼神, “等我画完了再给你看。”
“还撒谎, ”裴野有些生气地说,“怎么越长大越爱撒谎了,嗯?方才到底上哪儿去了,你自己好好说。”
方啼霜心虚极了,心里乱糟糟的, 可想起自己方才分明已经警告过怀亲王, 又叮嘱过那些内卫们了, 故而便还是嘴犟道:“就是和先生采生去了嘛,陛下你好烦啊,我快困死了……”
裴野往他脸颊上掐了一把,而后又在他嘴上啃了一口,这一下他没收着,方啼霜吃了痛,捏紧了拳头,却没敢捶他。
陛下一看他这模样,便什么都明白了,他若是真乖乖地跟去采生了,眼下那只拳头早飞过来了,现下这幅模样,显然还心虚着,故而才不敢与他叫板。
“你怎么咬人呢陛下?”方啼霜眼角微红,试图撒娇着把这事糊弄过去,他将下巴枕在他肩头,而后稍稍偏头,伸出舌尖碰了碰裴野的耳垂。
陛下很不自然地抖了抖,而后那半只耳朵顿时烧得通红。
裴野忍了这么些年了,自以为自制力极强,然而被他这么一舔|弄,心里顿时就乱了。
他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更别说眼前人还是他肖想了那么多年的心间人。
眼下能沉住气,不将他按倒在桌案上,已经是很自持了。
“别闹,”裴野声音低哑,像发了热,“你少来这套,裴逸才刚往宫里递了口信,说你弄丢了孤送你的佩玉,独身去平康坊里找了,是不是有这样的事?”
方啼霜蔫蔫地挂在他身上,嘀嘀咕咕道:“都怪他多嘴,我以后再不和他玩了。”
裴野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后脑勺:“玉佩找着了吗?”
“找着了,”方啼霜一动不动的,“你自己摸。”
他这样黏糊糊的,声音软而轻,像受了什么莫大委屈似的。
方才在他回来前,裴野早已在心里打好了草稿,要如何如何质问他,再如何如何罚他,都事无巨细地在脑子里排演好了。
可谁知瞧见了他的人,再听见了他的声音,陛下便对他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
“我心里记着你的话,都没敢再往那间妓馆里去呢。”方啼霜撇着嘴道。
裴野气笑了:“不是那假母鸨子不肯放你进去么?”
方啼霜在他脸上咬了一口,龇牙咧嘴地说:“你叫他们跟着我,他们什么都要和你说,你太过分了陛下!”
“他们什么都没说,”裴野无辜道,“那鸨母经了上回那一遭祸事,哪里还敢放你进去?”
方啼霜仔细一想,觉得有几分道理,可语气都已经硬上来了,若忽然示弱,便显得很没面子,因此又硬梆梆地说:“谁知道,他们都那样听你的话,都是陛下的眼睛。”
陛下笑了笑,他很愿意给方啼霜留出一个自由环境,上回是在出征路上,实在很担心他,这才让苏靖将他每日的所作所为都事无巨细地写在了信件里。
因此这回他其实也没怎么过问那些跟他一块儿出去的千牛卫,陛下很清楚,无论他再喜欢、再疼爱,方啼霜也不该是他的所有物,他当然可以有自己的私事、自己的小秘密。
只要不被人骗,不被人欺负,裴野都任着他去。
陛下太爱他了,也正是因为爱极了,才不愿意、也不舍得让他做一只困在金丝笼里的鹦哥儿。
“对了,你昨日说给孤做的礼物呢?”两人昨日闹得太荒唐,因此连他都将这一茬给忘了,“都今日了,也没见着影儿。”
方啼霜这才想起了礼物的事,于是借机将那画箱提回了寝殿,而后又绕去猛虎堂,问婉儿要那枚荷包。
事情过去这样久了,婉儿都有些记不清了,见他来要,便慌忙道:“奴婢也记不清了,像是收在了一只小箱匣里,您先等等,奴婢去找一找。”
方啼霜心里藏着事,一离开御前,便觉得呼吸舒畅多了,故而便不慌不急地同她一道找:“没事,你慢些找,我不着急。”
他话音刚落,便听婉儿忽然道:“找着了!”
方啼霜却不是很提的起劲的样子:“这么快呀——给我瞧瞧。”
婉儿拍了拍上头粘的线头,而后才递给了方啼霜:“主子那日不是才做到一半么,那样好的料子,奴婢看着可惜,便又添了几针,再加了些穗子上去。”
方啼霜接过那只荷包,左看看右瞧瞧,他那刺绣缝的一塌糊涂他是知道的,故而那日才半途而废了,眼下被婉儿缝好了,到底还是有了点荷包的样子,不像从前那般难看了。
“真好真好,”方啼霜很高兴地说,“婉儿你手真巧,多亏你了,我正愁我那半成品拿不出手呢。”
婉儿稍稍一愣:“主子您是要……拿这个、送给陛下?”
方啼霜点了点头:“怎么啦?”
婉儿恐怕自己说了实话,要伤了他的心,故而便拐弯抹角地问:“嗯……陛下会喜欢这个吗?”
“当然啦,”方啼霜完全没听懂她的话外之意,“他要是敢不喜欢,我就揍死他。”
婉儿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得觉得圣人有点可怜。
方啼霜拎着那只荷包,开开心心地往正堂里去了,他背着手,将那枚荷包藏在身后后,欲擒故纵地问道:“陛下,你猜猜我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一幅画?”裴野顺着他的意猜道,权当逗小孩儿玩了,“还是你那猫毛团成的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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