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11)
“跟着。”萧朔伸手,让云雀跳上来,“盯准他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王爷还有所怀疑?”老主簿愣了下,“中丞大人神智虽然有些反常,心性大抵——”
“他信不过我,也清楚我不会对他心软。”
萧朔淡声道:“不可能只布了这一步棋,定然还有后招。”
老主簿听到最后,才反应过来萧朔口中的“他”不是御史中丞:“您是说……云公子?”
“是云公子特意让中丞来说的?”老主簿有些愕然,“这么说,云公子来咱们府上,难道也是早计划好的?只是利用王府,设法脱身……”
萧朔抬眸:“不然呢?”
老主簿原本几乎还有些期待,闻言叹一口气,低下头。
萧朔:“……”
萧朔不打算细问老主簿期待的内容,垂下视线,看着掌中幼雀。
他又添了些谷粒,看着那只云雀一点点吃干净,振翅飞远。
“云琅心思,远比你们缜密得多。”萧朔道,“留他在府里,是为了弄清他身后的人。”
老主簿有心相劝,瞄见萧朔神色,咽回去:“是。”
“御史中丞来说不动,他会再想别的手段。”
萧朔神色平淡:“装病耍赖喊委屈,都是他用惯了的,无非要人要东西,不必心软。”
老主簿低声:“是。”
“日夜着人把守,围墙上嵌一层钉板,尖头朝上。”
萧朔:“门口多放几个猎户用的兽夹。寻个能容人的竹笼,吊在门上,有人推门就掉下来。”
“……”老主簿:“是。”
王爷心思同样缜密,老主簿不敢再说,低声告退,快步出门。
走到门口,又听见萧朔出声:“还有。”
老主簿停在门前,屏息凝神等王爷吩咐,还要再怎么对付云小侯爷。
“城西医馆。”
萧朔:“有个致仕的太医。”
老主簿等了半晌,小心翼翼:“叫来拿针扎云公子吗?”
萧朔:“……”
萧朔深吸口气,闭了闭眼。
老主簿猜错了,不敢说话,守在一旁。
“叫他来,就说有人胎气不稳,要他来对症下药、调理身子。”
萧朔拂开窗前雪色,将剩余谷粒尽数撒下去,拭净掌心:“闹得人尽皆知些,琰王府月前有喜,为保血脉,阖府闭门不出、精心调理……”
“偏在半月前,去御史台喝茶,叫侍卫司的人打了。”
萧朔眸色冷了冷,淡声道:“不给说法,御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对他心软。”
——小·让他生·王爷
第八章
琰王府,独门小院。
云琅醒来时,已经好好躺在了榻上。
琰王府的人看起来对子嗣颇看重,说上房就是上房,收拾得干净整洁。王府当初盖得精巧,直接将墙壁中间砌成空心,添炭的口放在外墙廊檐底下,烟从墙里走,半点也熏不着。
云琅忍了半个月的火盆干草,难得寻回几分旧日舒适懒倦,展开手脚摊在榻上。
雪彻底停了,阴云散净,日色正好。
云琅躺在明暗日影里,懒洋洋眯了会儿眼睛,长舒口气,轻轻咳了两声。
昨夜端王忌日,云琅一时不察,有些失态,趴在地上跟端王他老人家聊了半宿的天。
唠得太晚,雪停香尽,云琅也一头栽在地上睡死过去。
后来又出了些什么事、怎么到的这间屋子,就已一律全然不清楚了。
云琅仰面躺着,回想一阵,往怀里摸了摸。
刀疤昨晚截下的那块侍卫司令牌,还好好揣在怀里,流苏位置同昨晚的一样。
没被动过。
云琅放心了,松了口气。
令牌没动,说明他只是被人抬到这间屋子,没被扒衣服。
没被扒衣服,说明他还没被验明正身。
没被验明正身……
儿子就还能再怀几天。
云琅决心好好利用这几天,往身上仔细又摸了摸。确认了裤子也还在,撑身下床,蹬上了鞋。
身上彻底暖和过来,蛰痛就跟着一并复苏。
云琅撑着桌沿,低咳了几声,按按胸口,蹑手蹑脚走到窗前。
意料之中,重兵围守。
云琅有心理准备,不急不慌,沉稳绕到背阴一侧,往窗外望了望。
……
意料之中。
云琅深吸口气,咬着牙环顾一圈。借墙角桌椅发力纵身,扒着房梁,推开天窗。
……
新雪明净,日色清亮。
风被晒了半日,携着细细雪雾,吹面不寒。
云琅抹干净唇角血痕,坐在琰王府的房顶上,看着下面重重围守水泄不通的玄铁卫,俯首沉思。
当初在刑场上,事急从权。
他就躺在铡刀底下,恰好萧朔又不在。
千钧一发,灵机一动。
云琅实在没想到,这个孩子对琰王府而言,竟已重要到了这个地步。
云琅咳了几声,看着严阵以待的玄铁卫,心中忽然有些不忍。
他虽说不是个轻信流言蜚语的人,可要是萧朔真的如传言一般……有些暗疾,不是很行。
偏偏又信了这个,心中有了期待。
要是萧朔把他们家传宗接代的重任,真放在了他的肩上。
要是萧朔真想要个儿子……
“……小侯爷,怎么又跑到房顶上去了!”
云琅还在进退维谷,听见下面喊声,怔了下,往下探身看了看。
老主簿奉命请来了城西医官的退休太医,好说歹说把人拽来,一眼看见坐在房顶的云琅,急的团团转:“快下来!刚下过雪,摔着怎么得了……”
云琅回神,静了两息,笑笑:“庞主簿。”
云琅遥遥拱手,语气客气疏离。老主簿一手拽着太医,站在檐下仰着头,不自觉愣了愣。
王爷吩咐了不少东西,都要临时采买购置。
老主簿刚看着人扎好竹笼,还没来得及挂在门上。好容易请来的太医进了府门,一听说是要医治云小侯爷,又死活不肯再走一步。
老主簿一手拉着人一手拖着竹笼,怔然良久,才忽然记起这已不是七八年前、云小侯爷在府里上房揭瓦的时候。
云琅单手一撑,轻轻巧巧落在地上:“这位——”
云琅仔细看了看,有些讶然:“梁太医?”
太医:“……”
太医身形微僵,草草拱手作礼,掉头就要走。
“云公子——认识?”
老主簿回过神,连忙把人拽住:“认识就更好了,这是王爷请来的,替云公子调理身子,顺便看看伤……”
云琅正发愁,格外热络,拉住了送上门的太医另一只手:“自然认识。”
“可是当初在宫里,曾替云公子看过病?”
老主簿高高兴兴:“若是曾经看过,再看定然有把握得多了。”
“正是。”云琅拽着太医,热情点头,“十多年前,我不小心身患重疾。多亏梁太医切了脉,说我九死无生……”
老主簿:“……”
酒肆茶馆的说书唱曲,这段轶事早是固定折目,京城里的小儿几乎都会背。
云小侯爷染了病,命在旦夕,太医院说九死无生,不必再救。
命格特异,天意垂怜。
小侯爷昏睡十日十夜,喝了口水,不药而愈……
“老夫不曾说过不必再救!”
梁太医一提就恼,气得胡子直往起飞:“小侯爷十日后只是醒了,又喝了半月的药才能下地!”
梁太医年纪也已不小,老主簿生怕他气出好歹,好生安抚:“是,巷间流言实在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