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补充:“除了跟在我身边。”
燕来心思简单,毫不犹豫就将想法说出来了,“当大官!”
江望津挑了下眉,他们家燕来还挺有志气,不过对方也不似争强好胜的性子,他蓦然有了点好奇,“为什么想当大官?”
燕来嘿嘿傻笑着道:“听赵管事说,当大官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他可想当大官了。
得到答案的江望津沉默。
“燕来。”他突然喊了声。
燕来脸上的傻气未消,抬头望向江望津,“世子。”
“把窗打开。”江望津说。
燕来犹豫不解地‘啊’了声,“世子,这刮风下雨的,为什么要开窗。”话虽如此,他的手却听话地伸出准备往窗沿扒去。
另一侧,江南萧也抬起了视线,眉峰微动。
同时,只听江望津声音淡淡,表情一本正经道:“若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现在就可以。”
燕来:?
江望津指了指窗外,“只需开窗即可。”
燕来表情呆滞,窗外既是风又是雨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举起的胳膊僵在半空,伸也不是放也不是。
车厢内倏地响起一声轻笑。
江望津转头,无声做了个口型,“哥。”
江南萧抬了下眉毛。
江望津也跟着他抬了抬眉,小表情格外鲜活,看得江南萧不由失笑。
兄弟二人对视时,坐在角落的燕来恍恍惚惚,只觉梦想离他唯有一窗之隔。
-
车马一路风雨飘摇,待一行人回到侯府已近傍晚,雨势渐歇,路面淌了不少积水。
江望津瞥了眼车外,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江南萧,后者也正望着他。
“哥……”
江南萧不住低笑,“不是要做君子?”
现下马车还在府外,对方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只是还是不禁逗逗对方。
“你忘了……”江望津幽幽回视。
他早就不是了。
江南萧想起上次水榭一行,他当着卫恒和施无眠的面把人抱回庄子的事。
江望津观他神情便知对方记起来了,于是自然而然地抬手。
江南萧眼神落在伸向自己的手,那双手指修长如玉,指甲圆润透粉,曾被他捧在掌中一寸一寸细细擦拭,上面没有一丝薄茧。
“哥。”江望津喊了声。
江南萧睨他,同样抬起手,倾身。
江望津莞尔一笑,径直往前倒去。
没有摔倒,他被抱了个满怀。
江南萧抱着人下车往府里走。
今日下过雨,街道上三两行人,见侯府门前停了马车齐齐避让,好事者探头张望远远便瞧见了这一幕,纷纷好奇。
有眼尖之人认出那是侯府的大公子,然对方怀中还抱了一人,并未露脸。
直到府门中走出侯府的管事,对着二人行礼,态度恭敬有加。
一礼后,管事将两人迎入府内。
几日未曾回来,府里好似有了些变化,江望津被江南萧抱在怀里,下巴磕在后者肩头。
他们行过垂花拱门,踩着石子铺就的小径绕过嶙峋假山,踏上抄手游廊往左侧池塘看去,小石台阶上摆了不少东西。
江南萧顺着他的视线亦往那边撇了过去,眸光闪动。
赵仁察言观色的本事堪称一流,见两位主子看向那边,乐呵呵道:“明日便是上巳节,府上已经装点过了,厨房也已备好荠菜花,届时煮上几个鸡蛋……那味道……”
说着,他嘬了两下嘴,“我记得小世子爱吃这个。”
江望津只记得百花会已过,他的目的也不知是达成还是没有——他确实错过了上一世与施无眠相识的时间,可也提前见到了对方。
此时,经赵叔提及这才恍然忆起上巳节,若非今日回来,明日怕是都赶不上了。
想着,他仰头望向江南萧。
上巳节圣上都会赐群臣大宴,长兄在朝中任值也当出席,然长兄的回答是……
不重要。
每年这个时候江望津都会以身体为由拒绝不去参宴,上辈子应彼时已经答应要助蔺琰成事,因而他是出席了的。
“哥,明日要入宫。”他说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
江南萧也应得随意,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嗯。”
江望津拿他无法,只好问:“若我们今日不回来,你要怎么入宫?”
江南萧低眼看着他笑了一下,回答得理所应当:“自然是骑马入京。”
江望津一时失语,把脸埋进了他肩窝,声音闷闷响起,尾调透着点软和,“哥……”
两辈子,江望津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长兄似乎对他极尽纵容宠溺。
然,上一世的他做了什么……
仅是因为蔺琰那虚无缥缈的承诺,以及那份利益远大于一切的虚假友谊,踏上一条注定充满杀戮与众叛亲离的道路。
他搭上自己的一切,乃至是性命不够。
竟错失了这样一份独一无二的偏爱,长兄将对他的偏爱摆到明面上。上一世两人却因幼时那些微不足道的误会渐行渐远,又因选择不同而陌路,到死都没能好好说上一句话。
江南萧正抬步走着,忽而只觉一阵心悸传来,他面色微变。
下一瞬,肩头传来一股温热。
江南萧步子顿住,“哭什么?”
江望津不说话。
江南萧径直坐到侧边的长椅上,单手将人环抱住,另一只手伸手试图把埋在自己颈窝之人的脸掰起。
赵仁眼见气氛不对,忙往后退去,顺势又遣走后面随侍着的仆婢们,将空间留给兄弟二人。
下巴被一只有力的大掌往上抬起,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江望津眼圈是红的,细密睫毛沾了些晶莹,微微濡湿,他往一旁退去。
担心伤到对方,手上的钳制下意识松开,江南萧眉间紧拧,“为什么哭?”
江望津眼里的难过清晰可见。
心悸感尤为明晰,江南萧胸膛贴着温热的躯体,心头泛着细密的疼,这疼来源于他面前的人。
他的弟弟。
江望津几次想要张口,可他说不出话。
他该说什么?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与长兄有何干系,更何况……那些事情只有他一人经历过,他无从说起。
江南萧见他不语,再度询问:“你在忧虑什么?”
江望津眼睛倏尔睁大。
江南萧继续,循循善诱的口吻,语气前所未有的缓和,隐隐透着股独属于他的温柔,“告诉我?”
江望津:“长兄……”
最近这段日子江望津鲜少有这么唤他的时候,除了一些特殊的情况下,江望津才会这么叫江南萧。
这似乎是他们共同的认知。
江南萧静静等待。
江望津低下眼。
半晌,他才道:“倘若……我做错了事、”
话音到这里便被打断,“那又如何?”
江望津显出几分茫然看向打断自己的长兄。
江南萧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就是你,无需有什么顾忌。”
“长兄……不会怪我吗?”
江南萧闻言顿了下,而后轻描淡写地一笑,“怪你?不会。”
他只会怪自己。
怪他没把人看好而已。
简单的四个字犹如千斤重锤在心尖重重压下,震得江望津有些飘然。
觉出心头的郁气顷刻散去,江南萧有些好笑,“你是在想这些……”
想到身体都不顾。
后续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堵了回去,怀里猛地被撞进一个带着药香的躯体。
江望津死死将人抱住,像是垂死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仿若被架在绞刑架上的囚犯终于得到一声释放的令下。
这些日子以来积压在心头的郁结倏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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