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个题……沈灼野是好人还是祸害这件事,感觉还得讨论,我个人现在越来越持怀疑态度。」
「爱是什么是什么,演得反正是真好,怀念祸害,祸害快回来清屏。」
「我也怀疑,要是别的料都是假的,那偷钱霸凌那事,怎么证明就一定是真的?」
「那个事有证人吧,洗不了,当时不还说是什么电影原型?」
「看重聚首!今天有直播,说是要探访揭秘电影原型故事,这里面肯定还有事儿……」
这里面肯定还有事。
邵千山来找商南淮的茬,另一边的节目组正直播第一集 ,故地重游,带观众看这个一眼几乎就能望到头的小地方。
负责直播间的除了主持人,还有电影的编剧,被涌进直播间刷屏的弹幕问“电影是不是有原型故事”,愣了半天:“有一部分……不完全是。”
电影是浓缩的艺术,一个时代的缩影,一个地域的缩影,被藏在一部百余分钟的电影里。
编剧的头发花白,很典型的老派笔杆子,闭门写作不问世事,讲话慢而有力:“不如说,这是面镜子。”
什么人来照,怀揣着什么心思来照,就能看到不同的内容,看见自己想相信的“真相”。
……
邵千山几乎把手机屏幕攥裂。
偏偏商南淮一点不介意给大经纪人添麻烦,他实名冲浪,惹了一圈的人、挑了一圈的事,半点不愧疚地扔给邵千山处理:“你要是弄不了,我就去跟公司说,不合作了?”
邵千山被他掐着命管,脸色铁青难看得要命,从牙缝里挤出字:“……不用。”
闹到这一步,公司高层已经对他相当不满,只差一根稻草,就能把所有怀疑压垮。
邵千山没路可退,没别的办法可选。
这根稻草在商南淮手里,邵千山哪怕气厥过去了,爬起来也得替他处理这些烂摊子……邵千山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商南淮答应合作的目的。
商南淮是不是就为了折腾他?就为了给他找事做,把他困在这些处理不完的麻烦里?
商南淮自然不会回答他这种问题,心情不错地拍了拍日理万机的邵大经纪人,离开休息室。
节目组派来的助理就等在门外,见他出来,立刻松了口气,把那扇门关严。
邵千山……节目组当机立断,嘉宾里没有邵千山了。
毕竟商老师也说了,邵老师很忙。
助理客客气气,戴着个大号口罩,给邵千山留了板感冒药,领商南淮去了直播现场。
/
今天的直播现场在室外。
节目组藏着张大网要搞大事,开局反而平缓温馨,不紧不慢地,带观众看这个半小时就能绕完一圈的小县城。
十三年的时间,好像没在这座小城里留下什么痕迹。
路边还是有过时的建筑,还有突突作响的拖拉机冒着黑烟,因为大量的年轻人都去了外地打工,几乎只能看见老人在晒太阳。
按着昨天节目组交代的,今天的时间要给导演和编剧,用来聊这部电影的创作背景、选角经历……顺便夸沈灼野。
“无名混混”在剧情里,像根胡乱生长又被割去的野草,在主创的眼里却是个宝,跟整部电影的基调密不可分。
商南淮没事干,溜达了一会儿,自己找了个田埂去扒土坷垃。
专门有个摄像机跟他,商影帝的直播间里人不少,都来看热闹:「论怎样摆脱阴魂不散的对家」。
昨晚是沈灼野,今天直播间里,导演和编剧聊得热烈的,还是沈灼野那个角色。
甚至就连商南淮好不容易找了个小店,想去买瓶矿泉水,店主都要打听:“咋还带了个摄像机,来骂沈灼野的?”
商南淮:“……”
直播间里有人没心没肺笑个不停,有人笑过以后,又忍不住愣神。
「仔细想想,挺可怕的。」有人发,「到底是什么人,非得这么毁他?」
下面立刻就有人赞同:「刚才就想说了,这地方的人一看见摄像机,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当初黑祸害的人是真没少下工夫。」
「还有,我怎么觉得……」
再下一条是半句,犹豫一会儿才发全:「我怎么觉得,这地方的人,好像也不怎么讨厌祸害?」
——节目组那边的直播间也是,偶尔有路人经过,提及沈灼野,态度都是“要听沈灼野的坏话”。
这是种很微妙的态度,如果真憎恨到不行,是会立刻滔滔不绝控诉,拦也拦不住的。
商南淮这个直播间里,店主的反应也差不多:“你想听哪方面的?我听人讲过一些……都不保准。”
商南淮在镜头前温文尔雅,笑了笑,和气摇头:“道听途说不算,有没有您亲自见过的?”
“那没有。”店主实话实说,“他来我家买东西也给钱。”
小混混隔三差五还偷个东西、溜门撬锁,手脚不干净几回呢,也没有沈灼野的份。
沈灼野长得一副刺头样,所以能唬住人,但说话其实挺客气,买完东西还老说谢谢。
店主在这开了二十来年的商店,没遇着过几个这样的,印象还挺深:“那些人打架,把啤酒瓶子打碎了,他还帮忙扫。”
其实……偷钱那事传出来以前,这地方真是谁都挺喜欢沈灼野的。
虽说没人要,但不大点的小孩子,总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立立整整,手脚还勤快,看谁家有活就去搭把手。
有心软的,管他顿饭,给他拿点吃的,把家里不要的衣服给他。
这么凑活着,也就一点点长大了。
可惜后来他自己不学好,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又干出那种事,叫学校开除了学籍——老一辈人最信这个,学校都开除了,那还能有假?
“宋老师——宋老师知道吧?”
店主说:“就我们这儿小学老师,教体育的,现在退休了,就住前面不远。”
“他儿子是警察!可出息了,就在我们这当片警。”店主问商南淮,“连宋老师都把他轰走了,你说这事还能有假吗?”
宋老师叫宋国栋,沈灼野小时候,在他手底下练体育,后来因为查出心脏病才没接着练。
吃百家饭总有吃不着的时候,有次接连半个月,沈灼野都没找着什么能给人打帮手的活,被宋老师抓起来塞了馒头,捡回一条命。
那之后不久,宋国栋从他同学口中逼出是怎么回事,就成天揪着这小子回家,有什么饭都给他扒拉一口。
沈灼野有心脏病,没法练出成绩了,就每天替体育队整理器材、收拾场地,一有时间就跑去给人打帮手挣钱。
攒够了钱,沈灼野高兴得什么似的,就跑来店主这儿,踮着脚要买那个最贵的保温杯。
带茶漏的,宋老师还拿罐头瓶喝茶水,一口水半口茶。
……
说谁谁就到。
店主刚说到一半,一眼扫见门口的人影:“这不巧了——宋老师!宋老师,他们问你学生,沈灼野,你跟他们讲讲……”
节目组派来的助理眼疾腿快,一个箭步扎出去,把天上掉下来的流量截住:“您好,请问——”
门外是个魁梧的中年人,腰背挺直肩膀宽阔,看起来五十出头。大概是经历得波折不少,面容沧桑,视线却仍炯炯。
“我没什么可讲的。”宋老师沉声说,“我没这么个学生,也不知道和他有关的事。”
商南淮从店里出来,很和气地伸手:“您好,我是沈灼野的朋友。”
宋老师只见过沈灼野的仇家,第一次见有人说是沈灼野的朋友,皱了皱眉,半信半疑盯着他。
“我从他那听过您。”商南淮说,“本来没细想过……见到您才明白。”
手术前,沈灼野写给他的那张纸上,有很多笔——很多笔画,叠在一起,断断续续地写,宋老师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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