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溪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真的?”
“嗯。”顾勉无比认真,“不信的话,以后吃饭,我们多视频。”
他走近,忽然察觉不对,凑前一点,“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哪里不舒服?”
谢如溪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他扯了扯嘴角,“可能这两天跟展太累了,休息不够。”
顾勉蹙眉,“你先坐着,等下吃点东西——”
“你晚上想吃什么?”
谢如溪摇头,“不知道。”
顾勉犹豫,“吃牛肉豆芽面吗?”
他又补了一句,“是你之前寄错地址的豆芽罐。”
谢如溪有点惊讶,“你用了?”
“嗯。”顾勉淡定地回答,“买都买回来,我就试试呗。”
“好用吗?”
“还可以。”
谢如溪“哦”了一声。
“吃吗?”顾勉再次发问。
谢如溪指尖微动,朝他轻轻一笑,“吃,我好像还没尝过小勉的厨艺。”
“如溪哥别报太大希望,我第一次煮出来的东西,妮妮闻到就跑。”
谢如溪像被勾起兴趣,顺手抱起妮妮,含笑说:“这么夸张?”
他捏着妮妮的耳朵,“那我要好好品尝了。”
“那你等等。”顾勉说。
“好。”
……
厨房。
抽烟机嗡嗡运作,沸腾的汤面咕噜咕噜冒着小泡,白烟缭绕,在墙面沁上一层水珠。
顾勉用一双筷子拨动面条,看似观察锅里的情况,实则走神了一会儿。
说实话,他并非没有感觉到,谢如溪情绪不高,整个人像埋在厚厚的阴云里,连笑容都不见几分日光的明媚。
发生什么了?今天早上出门还兴致高昂,和他有说有笑的。
短短一天时间,人完全变了个模样。
“滴滴——”
急促的叫声突然响起。
顾勉回神,是电磁炉定时的时间到了。
他抛开杂思,关掉电磁炉,将面一一捞出,放入早已准备好的瓷碗。
碗内盛着煮热的汤汁,褐红色的牛肉片漂浮,豆芽齐齐露出黄色的一头,透明的茎身紧紧簇拥。
冒着白气的面条下去,碗面的汤面猛地升高,堪堪挨着碗沿。
顾勉端起瓷碗,放到餐桌,喊道:“如溪哥,过来吃面吧。”
大抵是过了几秒,客厅传来低低的应声,“好,来了。”
饭厅的光线朦胧,灯罩是仿喇叭头的设计,轮廓模糊,正对着的三个置物架摆着谢如溪亲手挑的水晶瓶,在氛围灯照射下,闪烁着橙黄的点点光芒。
“牛肉好吃吗?”顾勉坐在餐桌的一角,冷不丁地问。
“啊。”谢如溪把嘴里的豆芽咽下,唇色殷红,“好吃。”
顾勉撩起眼皮,“一块没吃也好吃?哄我玩?”
谢如溪后知后觉,有点窘迫,立刻吃了一块,含糊地说:“好吃的……”
顾勉心里叹息,不好说什么,只笑着说:“那多吃点。”
傍晚。
顾勉如以往一样,搂着谢如溪,慢慢调整睡姿。
“晚安。”他低声道。
谢如溪也轻轻应道:“晚安。”
今天的谢如溪有些沉默,写画板时也心不在焉,每次顾勉和他说话,他都像忽然惊醒,两眼茫然。
本来顾勉想开口问他怎么了,但看着那双眼睛,心想:算了,明天再问吧,今晚好好休息。
寂静的夜被凉凉的月色轻柔抚摸,窗台前泻下一地银辉。
顾勉阖上双眼,意识逐渐沉沉。
床头的木钟嘀嗒旋转,一格一格地走过时间。
万籁寂静时,空气里蓦地一道闷响,紧接着,旁边的抽纸屉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勉睁开眼,视野里灰蒙蒙的一片,慢慢的,变成沉凝的黑暗。
他怀里的人不见踪影,正坐在床头,裹挟着细碎的——
哽咽。
顾勉恍然,谢如溪在……哭?
他踌躇了一会儿,唤道:“如溪哥……”
谢如溪一惊,随后,后背拢上一层温暖,耳边是低低的一声喟叹。
“穿这么点,也不盖被子,不冷吗?”顾勉顿了顿,又道,“还是冷到了?”
谢如溪用纸巾擤了鼻水,闷声说:“嗯,冷到了,鼻子不舒服。”
顾勉没有戳穿,“嗯”了一声,两臂收紧,将人抱得更用力。
他摸了摸谢如溪的手,“确实凉,回头得换个暖气了。”
谢如溪不设防,唇角隐秘地扬了扬,被逗笑,“你还真能扯。”
他手不冷,恰恰相反,还残留被窝的温热。
顾勉说:“是吗?那我再捂捂看。”
他掰开谢如溪的手指,强势地嵌入指缝,十指相扣。
“嗯,现在果然不冷了。”顾勉自顾自地说。
谢如溪忍俊不禁。
空气沉默几秒,顾勉柔声问:“到底怎么了?是今天遇上什么难过的事?”
“要不和我说说?”他哄着人。
“没有,你感觉错了。”谢如溪哑声说。
哒——台灯被打开。
顾勉静静地注视着谢如溪,叹气:“别哭啊。”
谢如溪的眼眶愈发赤红,琥珀色的瞳孔蒙了层水雾。
顾勉用指腹楷了泪水,“这还感觉错了?”
谢如溪发怔,眼里积攒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了。
它顺着眼尾,滑落至鬓角,湿润一片。
谢如溪无法自控,白天的话语在脑海里翻滚,烧心灼肺。
他听到顾勉又一次叹息。
“如溪哥,你先别哭。”
“一看你哭,我想说的话全忘了。”
第58章
顾勉很难对眼泪动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对眼泪是武器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但今天,他少有地感到了迷茫和无措。
他不知道谢如溪为什么哭。
他想安慰他。
他的话酝酿在口中,却死死卡在喉咙,无法言说。
谢如溪摇头,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轻声说:“我很好,小勉……”
“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顾勉垂眸,用纸巾擦拭他的泪水,“什么梦?”
难过得半夜都要起来哭。
谢如溪抿唇,“我梦到你背叛我。”
顾勉觉得荒谬,“因为这个?”
“那你今天回家为什么心情沮丧?”他不太相信,“做梦前还有预知?”
谢如溪用掌心握着指尖,轻轻摩挲,“中午吃完饭,我坐在展会的后台沙发休息,不小心睡着了,也做了个梦。”
“两个梦都很真实,还是连在一起的。”他微微低头,把不存在的事情说言之凿凿,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顾勉没忍住,脱口而出:“怎么连?中午的梦是上集,半夜的梦是下集?”
谢如溪转过身,脸挨着顾勉的颈窝,轻轻应了一声,“对。”
顾勉沉默,半晌说不出话,他整个人分裂成两半,诡异地浮出两个小人,各自争吵。
具象一点的形容大概是——
一边黑翅膀的恶魔呵呵冷笑:“做梦?还连着的?这绝对是骗人吧?哪个傻子信了,我笑他一辈子。”
另一边白翅膀的天使闭眼哀叹:“噢,做了这样的梦会很难过吧,他这么感性、多愁善感,老天,他还流眼泪了,你快去安慰他。”
“小勉……”谢如溪两臂环住顾勉的脖颈,膝盖撑起,和他额头抵住额头,轻声说,“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不算什么大事——”
“你也知道,我总是冒出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做这样的梦也不奇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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