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扑上去,然后……
然后他晕过去了。
谢如溪思维艰难运转,看着顾勉漆黑的瞳孔,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如溪哥,哪里不舒服吗?”顾勉轻轻抓住他的手,指腹摩挲手背,像对待瓷娃娃一般,不敢使劲儿。
他想起来了!谢如溪长睫覆着眼睑,微不可闻地颤了颤,晕过去之前,他记得顾勉好像是——
谢如溪抿了抿唇,抬起手,稍微的动作,牵动了后背的肌肉,痛得他眉头蹙起。
顾勉忧心,立刻俯下身子,“如溪哥,你想做什么?渴了吗?”
“不是……”谢如溪声音轻飘飘的,“你,低头。”
顾勉依言照做。
“再低点。”
顾勉听话地又低了一点。
谢如溪的手终于碰到顾勉的脸,一点点往上,最后停在眼尾的位置,轻轻抚摸。
“小勉,别哭。”谢如溪认真地说,“我没事的。”
在昏迷的前一秒,他看到顾勉惊惧至极却努力保持冷静,想把他抱起来,但眼睛红得沁血,眸子里是一闪而过的水色。
他无比确定,对方当时哭了。
顾勉没料到是这句话,身体僵了僵,不自觉拢住掌心的手。
他说:“我没哭。”
谢如溪笑了笑,声音温柔,“我知道,你现在没哭。”
——是那天的顾勉在哭。
——那一滴眼泪恰好落在他脸上。
悲恸而克制,温度却是滚烫的。
第77章
谢如溪醒过来的这段时间,后脑勺、脊背连着一片的区域,还是隐隐作痛,尤其是换药的时候,痛感加剧。
每当这个时候,顾勉就会面色绷紧,凝重地注视着护士的动作,眼底的情绪莫测。
谢如溪疼得额角冷汗直流,但因为顾勉的目光,把闷哼的声音全部咽下,不想对方担心。
后来顾勉看出来了,轻声说:“没事的,如溪哥,疼就出声……”
谢如溪无奈,看着对方攥得泛白的指骨,心想:我倒是没事,但你的反应,不知道还以为是你遭这罪。
他轻咳一声,背着换药的护士阿姨,悄悄伸出手,尾指挠了挠顾勉的手背。
顾勉抬头,四目相对,手里的力度松懈,回握过去,掌心慢慢拢住谢如溪的手。
谢如溪一愣,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
他用口型说:乖。
顾勉手指按揉着谢如溪的指腹,又从指缝穿过,一直磨蹭内侧的软肉,晕开薄薄的粉色。
谢如溪眼皮眨得厉害,耳垂有点红,但也没缩回手,轻轻瞥过去,似乎在问你干什么呢。
顾勉做这些时,神色始终平静,垂下眸子,捏着他手指的把玩。
“伤口已经结痂了,但建议还是不要剧烈运动。”护士例行公事地交待。
谢如溪温声应道:“好的,麻烦您了。”
咔——病房的门重新关上。
谢如溪立刻晃了晃手腕,含笑问道:“小勉,可以松开了吧?”
顾勉不吭声,手抓得更紧。
谢如溪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柔声说:“心疼我?怕我痛?给我力量?”
他问着问着,把自己逗笑了。
顾勉语气平平,“我就是想牵你的手,没想太多。”
谢如溪“哦”了一声,拉长调子,“我还以为是伤在我身,痛在你心呢。”
谢如溪思索了一下,淡淡地说:“有可能。”
谢如溪听到,呛住了。
他古怪地打量顾勉,挪了挪身子,凑前道:“真的假的?”
“我以为恋人之间……这样的心理会很正常。”顾勉不偏不倚地对上他的眼睛,“如溪哥,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冲上来,我看见你受伤也会难过。”
谢如溪抿唇,轻声说:“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两人离得很近,鼻息喷洒在彼此的脸庞。
日光如飘金,携着微风穿过窗户,从刁钻的缝隙挤入,洒在白色的病床上,地面倒映着交叠的两个阴影。
“小勉……”谢如溪唤道。
“好,我知道了。”顾勉挑开谢如溪眼角的一缕碎发,“下次我努力避开危险,或者比你先发现。”
谢如溪闷笑,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行,我也要向你学习。”他一说完,立即抵住顾勉的唇,“嘘!咱们等下不争论这个,各凭努力,好不好?”
顾勉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张开嘴,咬了他的手指一口,留下浅浅的牙印。
“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还上赶着努力,听起来很不吉利,我帮你‘呸’掉。”顾勉声音毫无起伏,尤其那个“呸”字,更显诡异,“如溪哥,你年纪比我大,真出事也应该是我挡在你前面。”
谢如溪:“……”好刺耳的话。
他哽了哽,什么叫“年纪比我大”!
顾勉说完,移开视线,如对方所愿,没再“争论”,说起其他事情。
“主治医生说后天可以出院了,你想回家吗?”
谢如溪掰正顾勉的脸,眯起眼睛说:“说清楚,什么叫我年纪比你大?嫌我老?”
“我没有这个意思。”顾勉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谢如溪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句地强调:“你说我年纪大。”
顾勉皱眉,反驳:“是‘年纪比我大’,不是‘年纪大’,意思明显不同。”
谢如溪气笑了,“所以你嫌我老?”
顾勉:“……”怎么又绕回来了?
“我没说这句话啊。”他扶额,有点头疼,这都什么事啊?
顾勉绞尽脑汁地思考,妄图从迷雾中寻找到线索。
蓦然间,他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如溪哥,我的意思是,我想保护你,仅此而已,年龄——”
“你当我没说过,可以吗?”
谢如溪捏着顾勉的脸不放手,幽幽地说:“很难。小勉,你老实说,我比你大三岁,你觉得有鸿沟还是不能接受?”
他又补充一句,“你大胆说,我不会怪你的。”
顾勉无奈又好笑,攥住他的手腕,一脸认真地开口。
“我喜欢比我大三岁的男人,他皮肤要白,长得好看,性格要温柔、感性,脾气要矫情,爱胡思乱想,爱散发思维,整个人艺术气息浓厚,喜好插花、雕刻,他小时候和我认识,请我吃过葡萄味的果冻,最重要的是他的名字必须三个字,叫谢如溪——”
“谢谢的‘谢’,如果的‘如’,溪水的‘溪’。”
“喏,这才是我的真实想法。”
顾勉低头,唇碰了碰他鼻尖,又慢慢往下啄吻,咬住唇珠,使的劲儿很轻,不含任何惩罚的意味,更像在慢条斯理地调情、逗弄。
“还有,后天回家吗?”他低声问。
谢如溪回神,想转过头,下巴却被顾勉捏着,带着薄茧的指腹滑过他的喉结,来来回回,仿佛被扼住命脉,不受控的战栗感从神级末梢传来,令他头皮发麻。
“如溪哥……”顾勉抵住他的额头,吐息滚烫,“回吗?”
谢如溪避无可避,试探地倚靠在顾勉怀里,对方手臂一顿,随后绕过他受伤的位置,小心地搂着他。
“这样抱着会压到伤口吗?还是我换个姿势?”顾勉认真地问,“这样靠着后脑勺疼吗?我记得你这边的耳朵有擦伤,要不要换成左边?”
他关注的重点始终在谢如溪身上,话题从“年龄”到“回家”,再到“伤口”,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谢如溪唇角的弧度扬起,眉眼渐渐化为一片软和。
好吧,年龄好像不太重要,对方至始至终关心、在意的只有他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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