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把以前的委屈也哭了出来,泪水哗哗直流。
女人愈发愧疚,低下头,哄道:“哎,是妈妈的错。明天妈妈带你去买奥特曼的卡,不哭了不哭了……”
男孩总算止住了哭声,眼睛肿得像核桃,瘪着嘴,扭过头,一言不发。
“哎呦,安安真乖。明天就去买多几套卡片,好吗?”
“……”
“安安?”
“……”
“原谅妈妈,我的乖安安?”
“嗯。”
……
“今晚谢谢你。”谢如溪眉眼低垂,轻声道谢,“如果不是你,我今天估计要进医院了。”
顾勉慢慢走着,眼睛落在街道的电话亭,淡声说:“嗯,不客气。”
“你的手臂没事吧?”
“没事。”顾勉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没出血,只是有点擦痕。”
谢如溪凝神,伸手挡了挡,“等下,这是不是……有点血迹?”
顾勉抬起手肘,随口道:“哦,不碍事,一点点而已。”
谢如溪低声说:“好险不是铁架,是塑料的,不然……”他抿了抿唇,“我给你贴个创口贴?”
“我自己来就行。”
谢如溪便把创口贴递给对方。
顾勉忽然问:“你的数据线买了吗?”
谢如溪神色一滞,明显是忘了。
“没……”他特意绕来便利店就是为了买数据线,而顾勉说刚好有东西要买,他们就一起去了便利店。
顾勉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喏,你看看这个合适吗?”
——是数据线。
谢如溪眼睫颤了颤,“这哪来的?”
“我哥买的吧。”顾勉歪了歪头。
“啊?”
顾勉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旧出租屋里的,刚刚发现我顺手带出来了。”
“估计他买的,或者芽芽姐,包装还没拆,扔在沙发角落。”
谢如溪失语,这也是够巧的。
“这样啊……”
顾勉问:“合适吗?”
“合适。”
顾勉颌首,“行,那你就用吧。”
谢如溪捏紧盒子,轻声应道:“嗯……”
-
时间太晚了,顾勉没有回学校的宿舍,随便在外面的酒店开了间房。
房间内的加湿器在响动,空气里涌动着淡淡的精油香气,深秋的傍晚气温骤降,微凉的风吹起窗台的帘子,流苏左右摇摆。
顾勉没有困意,静静地坐在阳台的凳子上,仰望着漆黑的夜空,面容如月色般沉静、平和。
他眼眸半阖,回忆便利店发生的事情。
果然……哪怕特意换了地点,类似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那出发点是什么?
顾勉指关节轻敲桌面,思索着,只要当事人做某件事的最初诱因不变,总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男孩没有在楼道遇到谢如溪,男孩不在滑滑梯玩耍,男孩没有在玩“地雷”……
但男孩受伤了,谢如溪还是帮助了男孩,那落下的物体——
依旧落下了。
顾勉睁眼,指腹按住烟盒的一角,慢慢用力,指节曲起,眼底暗色涌动。
“啪——”打火机的盖子掀开,幽蓝的火芯在黑夜亮起,尾端摇曳。
顾勉咬着一根烟,微微凑近,烟尾抹上猩红。
他的面容在烟雾缭绕中,模糊不清。
顾勉一直觉得尼古丁只能麻痹神经,凭造幻觉,除了一时的逃避,并无任何益处。
但自从哥哥离世后,偶尔的放纵,让他能理解世界的香烟为什么卖得如此畅销、堪称经久不衰的原因。
“谢如溪……”顾勉低低呢喃。
假如芽芽姐依旧不可避免地离世,哥哥还是会陷入消沉,而谢如溪还是遇上了人渣,落到上辈子的境地,哥哥必然不会置之不理,甚至会更加坚定地伸出援手……
顾勉皱眉,而这样的话……最后的结果似乎潜藏着某种可能性。
那该怎么办呢?
掐断谢如溪那边的“诱因”?
让对方没有机会和哥哥彼此安慰……
顾勉指间的烟尾几乎看不见火光,积了很厚的一层灰。
最后,他将烟碾灭在烟灰缸。
——除非让谢如溪谈恋爱不遇上人渣。
顾勉眯起眼睛,这听起来不太现实啊。
人性多变,很多人往往连自己都管不住,更何况寄希望于他人能管束自己?
第4章
TU药剂研究所。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顾先生,您看怎么样?”魏卓军说完,神色忐忑地望着座位上的人。
顾勉眼皮微垂,电脑屏幕的幽幽蓝光映在他脸庞,他没急着回答,手指慢慢地滑动鼠标。
魏卓军坐立难安,掌心被汗水濡湿,死死地盯着对方。
“还行,就这样吧。”顾勉关闭文件,往后靠着座背,“但有一点,我还是要重申一下。”
魏卓军心里激动,嘴角不受控地咧开,“您说您说。”
“定价保持的毛利润在2.89元以下,永远不变。”顾勉语气平和,“这个加进合同白纸黑字的条约,希望贵所不要钻空子,以任何形式、渠道、借口去提高毛利润。”
魏卓军面上不显,心里多出几分惊讶,这种行业的“潜规则”对方居然这么清楚?
“当然,顾先生,我们TU是抱着极大的诚意与您合作,并秉持着初心和社会责任感,造福全人类……”
顾勉静静地听着,抬手示意他停下,魏卓军立刻闭嘴,殷切地看着对方,像在说“您还有什么要说吗?我都听着”。
顾勉诚实地说:“哦,我觉得你说得太假,不想听而已。”
魏卓军差点维持不住笑容,嘴巴张张合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没事的话,我走了。”顾勉不再废话,起身径直离去。
魏卓军来不及琢磨刚才的话,下意识地躬身,笑容可掬,“哎哎,好,顾先生慢走,后续还有什么我再联系您。”
一抬头,对方早已不见踪影。
“老天,这些科学怪才说话都这么直的吗……”魏卓军喃喃自语。
他“嘶”了一声,摇摇头,算了,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好过和上面的“吸血鬼”掰扯。
-
咖啡馆。
“对不起,学校那边临时有事,我去办了些手续,耽误了时间。”谢如溪小跑进咖啡馆,浅色的T恤凌乱褶皱,气息不稳,额角还微微沁着汗珠。
他淡琥珀色的瞳孔盛满愧疚,双手合十,连声道歉:“小勉,真的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预留充足的时间,抱歉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顾勉面色平静,脊背挺直如竹,黑色的衬衫没有丝毫褶皱,衣领的扣子在最顶端,紧紧挨着凸起的喉结,如他给别人的感官一般——
严谨而一丝不苟。
“没关系,有急事可以理解。”他微微颌首,善解人意地说,“而且我没有等很久,一小时而已。”
谢如溪愣住,迟疑片刻,才应声:“哦哦,好的。”顿了顿,他补充一句,“谢谢你的理解。”
说真的,如果那句话换成别人来讲,谢如溪怀疑对方是因为不满,而暗讽他的迟到行为,但对象变成顾勉时——
对方可能真的觉得一小时不长。
谢如溪双手搭在膝盖,正襟危坐,整个人稍显局促。
“你……”他看着空空的桌面,问,“要不要点些喝的?”
顾勉摇头,“不用,我不爱喝咖啡。”
“抱歉,早知道我不约咖啡馆了。”谢如溪深吸一口气,“那我们先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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