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周筵喜欢他。
方才怯懦的内心突然间理直气壮起来,不管怎么样,不管是周筵是真的还是装的,他都要去找周筵问清楚,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云佩风离开散修洞府,向白叶谷赶去。
白叶谷入口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戒备和肃穆。
入口的迷阵之前,原本只有大片大片的白枫杨,现在却多了两队巡守的修士,个个全副武装,一脸警惕。
其中一队的领头修士更是夸张,居然是个合体期。
这种修为放在白叶谷,也绝对是受人尊敬的长老,怎么会来守谷口?
白叶谷发生什么事了吗?云佩风心中疑惑,索性没有选择避开,直接迎着巡逻的修士走了上去。
“谁!”很快有人发现云佩风,大声喝问,然而他腿刚向前迈了一步,语气就变了调,“你是谁……大乘期前辈!”
云佩风眼看着他的脸色由红变白,磕磕巴巴地后退喊人:“许长老!有仙盟来的大乘期前辈!”
云佩风眨了眨眼,这描述好像也没什么错,玄渊派的确是仙盟门派。
而面前的修士是化神期,按常理来说,放在巡逻的队伍里已是屈才。
不远处另一队的合体期队长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匆匆过来:“还真有人从这边过来……”
“不知前辈有何要事……”说到一半,他目光停在云佩风脸上,顿时变了调子,磕磕巴巴道,“你、你是尊主的……不,你是云佩风是吗?”
“是,”云佩风意外道,“你怎么认识我的?”
“有幸在谷泰殿见过您一面,”合体期修士尴尬地笑笑,神色颇不自在。
那时候云佩风是元婴期,出来找周筵被一众人围观。可现在对方竟鸟枪换炮成了大乘期,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总不能叫他魔尊夫人。
“云……前辈,”合体期修士挑了一个最不会出错的头衔,“您不该在白叶谷吗,怎么来这儿了?”
“之前有事离开半个月。”云佩风言简意赅,“白叶谷出了什么事吗?怎么有人在这儿守着?”
合体期修士一脸惊愕:“前辈不知道吗?”
他说:“三日前尊主突破了大乘期中期,魔道和仙盟诸门派都派了人来祝贺,白叶谷正是戒备森严的时候……”
云佩风脑子登时嗡了一声,失声道:“你说什么?”
大乘期中期是什么玩意?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尊主突破了大乘期中期,前辈不知道吗?”合体期修士重复了一遍,诧异地看向云佩风,“那日整个白叶谷风云变色,离得近的门派都感受到了灵力波动。”
“尊主突破后,刻意彰显力量,威压覆盖大半个魔道地域,修士莫不惶然震悚。”
“仙盟修士来访后,流明谷的白清主动挑战尊主,第二招便被打倒在地,难以施法。”合体期修士看云佩风好像不太相信,强调道,“我听说啊,这还是尊主不想让他难堪,第一招刻意留了手!”
“仙盟那群人走的时候都是灰溜溜的,哪还有之前的嚣张气焰?整个魔道都得了好处,以后哪还有什么平起平坐,定是白叶谷压仙盟一头!”
云佩风久久没有说话。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是走了半个月,十五天,又不是一百五十年。整个修仙界都束手无策的大乘期中期,周筵在半个月内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突破了?
他讲述往事的时候还说自己以后连功法都不想修炼了呢!
“他是怎么突破大乘期中期的?”他瞪大眼睛问。
“前辈说笑了,功法一向是修士的不传之秘。”合体期修士露出微笑,边说边递来自认为心照不宣的眼神,“如果连您都不知道尊主是怎么突破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整个白叶谷都知道云佩风是魔尊的枕边人,甚至直接住在魔尊内室。论对周筵的了解,自然该是他最清楚。
云佩风意识到自己问话的不妥,跟着勾了勾嘴角,眼里却没有一点儿笑意。
周筵到底是怎么突破大乘期中期的?
如果按照“平生事纪”里的内容,周筵突破大乘期中期,就是渡过了情劫。
什么样的情劫,会跟他有关吗?
但如果不是这样,按周筵说的最后一劫是他没渡完的憎劫——那说明他已经杀了段厉。
段厉能知晓周筵的行动,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能性也极小。
无论哪一种可能,似乎都说不通,
云佩风心里没底起来,愈发想见到周筵。
“我能进去吗?”他问合体期修士。
合体期修士一愣,急忙道:“当然可以。我们拦谁都不会拦您,何况也拦不住……”
“不过我需要将此事通禀俞护法。”他说,“如果您赶时间,可以先走一步。”
俞彦是他的老熟人了,云佩风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越过巡逻修士的队伍,向谷口的迷阵赶去。
他已是大乘期,即使不用什么技巧,迷阵也拦不住他。
四面八方都是随风而动的白枫杨,伴着风声飒飒作响。云佩风心不在焉地在白枫杨林中穿行,脑子里一片乱七八糟。
但有一点很明确,不管周筵是怎么突破大乘期中期的,他都没打算告诉他,甚至是刻意瞒着他。
通讯符传信那么方便,他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月读宗的事周筵都不避着他,如今却这么瞒着,也不知道肚子里揣的是什么坏心眼子。
云佩风心里忿忿,又控制不住地不太安定,不禁加快速度,几息后便出了迷阵。
外面又是大片大片的枫杨林,莹白的狭长叶片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云佩风一时被刺得眯起眼睛,而后缓缓睁开,看向不远处白枫杨林中的那一抹黑色,嘴角深抿撇下,手垂在身侧,不着痕迹地紧握成拳。
无尽的白芒之中,撑着黑伞的黑衣男人无波无澜地看着他。他似乎知道这是云佩风的必经之路,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段厉。”云佩风后退半步,一字一顿。
他曾在死去修士的残念中见过这个身影,也曾听周筵用带着恨意的声音提及过他的名字。
如他所猜想的一样,周筵并没能杀了段厉。
如同雪白宣纸上浓重而无法抹去的墨痕,段厉出现在他的面前。
云佩风又悄悄退了半步。
他还没忘月读宗里,段厉一个人杀死十数个修士的事。
他才刚刚晋升大乘,而对方是敌非友,实力远超一般大乘修士。
段厉只说了一句话:“你想知道周筵是怎么突破大乘期中期的吗?”
云佩风猛地看向他,再也移不开眼睛。
段厉露出一个笑容。他长相并不出众,苍白的面色让笑容显得阴郁寒凉,只让人觉得他并没有笑过。
而他手中的那把黑伞,遮住了所有的阳光,将他完全笼罩在深渊般的浓黑阴影中。
如果没有系统,他现在应当什么都不知道。云佩风吞咽了一下,只在心中默念了“情劫”两个字,没有说话。
段厉并不在意他的表现,又平静问道:“你不好奇为什么周筵要瞒着你这件事吗?”
“他跟你说过我,但如果真按他所说,他没有渡过憎劫,又如何到得了大乘期?”
“他没有杀了我,又如何突破到大乘期中期?”
几个问题没有停顿地砸过来,云佩风反而比之前更清醒冷静了些。
如果没有系统,他可能会因此而怀疑周筵,但现在——他早就怀疑过周筵了,不用再靠段厉“点醒”。
但段厉所说的这些东西,无疑代表着他对周筵了如指掌,甚至比云佩风还要了解。
他培养周筵是想吞噬周筵的修为,而如今周筵突破了大乘期中期……
云佩风打量着段厉,后背出了密密麻麻一层冷汗,面上不露声色:“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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