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陶工,半年后,他经手的瓶瓶罐罐,烧完都不如只学了三天的学徒。
……
回首望去,那么多年,他竟一事无成。
最开始的时候,周筵常常一个人哭得难过。再之后,便是麻木、疲倦与黯淡。
那本在他心灰意冷时被丢掉的功法却又莫名回到了他的身边。
周筵又不是傻子,哪里能察觉不出异常?
他就像在一个走不出的局里,被人当作棋子玩弄,无法挣脱。
他首先怀疑的便是醒来时身上带的薄册子。
尽管上面记载了没有灵根时的修炼方法,周筵还是把它扔进了湖里。
可第二天,这本册子出现在他的枕头下方,干干净净,崭新如初。
周筵当即就把它撕碎烧了。
可无论他怎么对待这本书册,无论是烧成飞灰还是埋进地底,这本册子都会毫发无损地回来。
背后的那个人就是想让他修仙,想让他在没有灵根的情况下修仙。
可是怎么修?周筵难道不想吗?他多想变回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天灵根弟子啊!
他最后靠着多年的积淀,终于找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修仙门派。修仙门派常年缺人干活,便答应让他在门派里做做洒扫的活,包吃包住,却不认他为门派弟子。
周筵每日默默地看着门派里的弟子打坐调息,他没有灵根,打坐对他再也没有用处,再也无法增进他的修为。
只能用魔修的办法,从天材地宝里生抢硬夺才能获得灵力——哪有那么多天材地宝?魔修大部分时间也是在灵根修炼。
门派从没有分给过周筵任何和修炼有关的资源。
他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借着打扫炼药房的机会,找到被修士随手扔在地上的废丹碎片,用手擦一擦上面的尘土,含进嘴里。
废丹碎片小之又小,泥土和灰尘的味道比丹药的苦涩更为明显。可如果沾了水,本来就不多的药性又要少去大半……
周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偶尔借着月色,他能在锃亮的炼丹炉上看到自己的倒影。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外表丝毫没有改变。
修仙之人的外表年龄与心性有关,他就像是被困囿在了年少那场美丽的噩梦中,永生永世无法挣脱。
“难怪从来没有见过你打坐调息,你……”云佩风开口之前有些犹豫,声音也略微发涩,“你用了多长时间结成金丹的?”
“七十年。”
周筵说完,和云佩风一起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一句:“最末品的金丹。”
云佩风抿抿唇,不知该说什么。
门派里苏决天天嚷着要二十岁结丹,上一世他有系统辅助,结丹时不过十九,结出的是上上品金丹。
金丹的品质共有九阶,直接关系着之后修行的潜力和速度,拥有上三品金丹的修士很可能能够进阶合体甚至大乘,中品金丹则意味着修士的上限可能在化神。
如果没有意外,未来苏决和郜子枫,结出的也一定是上三品金丹。
末品金丹……最多能到金丹中期吧。
周筵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过。
之前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恨不得将它永远埋在心里。可说给云佩风后,他竟莫名地感到些轻松,又在心里藏了不可言说的心思与期待。
云佩风心软,他希望云佩风能多看看他,能心疼他,能把他视为特殊的存在。
曾经的痛楚竟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他博取注意力的工具和筹码,他想用它赢得来自喜欢的人的同情与安慰。
“那……你金丹之后是怎么修炼的,”云佩风低声问道,“即使其他境界没有灵根也能获取灵气,但金丹和元婴……”
他比当时的周筵懂的多得多,金丹和元婴是特殊的时期。这两个阶段元神固化,既不能像筑基一样从丹药中获取灵气,也不能如同化神后一般绕开灵根,强行用神魂抢夺灵气。
周筵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我……我能靠着你吗?”
云佩风眨了眨眼睛,周筵完全是肉眼可见的难过。他很快点了头:“好。”
周筵嘴角蜷起微末的笑意,凑近一些,轻轻靠在云佩风肩上。
下着雨的夜里,云佩风衣物下透出些许暖意。
还是有点瘦,周筵想道,最开始他遇到云佩风时,他身子就没那么好。如今隔着衣服看不出,靠上来却依旧有些硌人。
只可惜修士长肉没那么容易,他得好好琢磨琢磨,用什么灵药给他补补。
云佩风被周筵靠得紧张,不太敢动,心里尽是波澜,又实打实地心疼他。
过了许久,他终于放松一些,周筵也再度开口。
“金丹期之后……什么都没有用处,我就没有再修炼了。”
他不仅没有再修炼,还离开了原先的门派。
册子上记录的修炼方式只对筑基期有用,他必须寻找新的途径获取灵气。
金丹期的寿元不过三百年,他希望自己能再向前多走几步,希望能有更好的生活。
可迎接他的是另一个一事未成的五十年。
修为没有丝毫寸进。
直到有一天,当他疲惫地靠坐在街角休息时,一片冰寒的阴影挡住了来自头顶的炽烈日光。
周筵惘然地抬头。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撑着一把黑伞的男人。
第45章 不渡情劫
正午的街头人流如织,却没有一个人朝男人多看一眼,仿佛只有周筵能看到他和他手中遮天蔽日的黑伞。
男人一身黑衣,苍白沉静的脸上没有表情,静静地垂着眼睛打量周筵。
周筵莫名打了个哆嗦,明明只是在一把伞的阴影下,他却好像置身于没有阳光的阴冷寒夜,从心底往上冒凉气。
在修仙门派待过几十年,即使再迟钝也能察觉到这伞并非凡物,而是某种精妙的法宝。
周筵也发现了不对,他匆匆扫过男人的脸,没有敢和他对视。
男人的境界他看不透,而以他的身份,遇到高阶修士不是什么好事。
可就在他想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分毫动弹不得,只能近乎惊惧地看着男人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段厉。”
周筵沉沉地叹一口气,对云佩风说道:“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就知道……他站在我面前,不是因为街头偶遇对我生出好奇。”
“他就是来找我的。”
周筵保持着半靠的姿势,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如一个物件般被动地接受男人居高临下的审视。
对方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然而正是这样锐利而冷漠的注视,让周筵慌乱的内心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虽然失去了灵根,头脑却并不愚钝,哪有做什么什么不成的道理?
那本扔不掉的功法则是最大的异常,时时刻刻追在他屁股后面,好像逼着他在修炼。
周筵的确修了那门不全的功法。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但同时,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是谁让他陷入这种境地。
他嘴唇翕动着,因为犹豫,声音并不大,却每个字都清晰可辨:“……是你吗?”
男人听到了,却没有回应他。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功法,扔给周筵:“我叫段厉。”
接着他毫不在意地转身,稳稳地撑着那把黑伞离开。
周筵睁大眼睛盯着段厉的背影,脑中尚在迷惘,手却已经捡起了那本功法。
肌肉和骨骼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即使周筵再不情愿、屈辱到浑身发抖,他也不得不站起来跟着段厉走。
段厉对他说的第二句话是一句表扬:“功法练得不错,过了这一劫,化神期之前都不会遇到瓶颈。”
周筵坐在段厉的对面,翻看着新拿到的功法。这本功法正是他手里残缺功法的完全版,他只翻了一半便浑身发寒。
段厉许是见不得阳光,屋里没有窗户,即使有法术照明依旧算不上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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