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你能想到这一点,”云佩风声音极低地嘟囔一句,“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事不管呢。”
“你说什么?”姜楷没有听清。
“没什么,”云佩风说,“周筵现在在忙,我去找俞彦,看看是怎么安排的。”
月读宗的事情还未处理完,很快俞彦将姜楷二人安顿下来,等着日后的交接。
周筵则找到了云佩风。
他这日的确很忙,仅大半天未见,眼尾便带了倦色,一向深沉的眸子不再那么骇人,反而因为脸上的愉悦带出难得的浅淡温柔。
“今日九华派的事情也和仙盟谈妥了,”他温声对云佩风说,“他们同意将九华派的修士移交给玄渊派,不过另附了条件说要修士本人同意。”
“白叶谷稍微干预了一下,九华派的大部分人都同意,不过有几个化神期可能留不住,仙盟那边也在抢人。”
云佩风:“也不奇怪,在他们眼里,玄渊派虽然是仙盟门派,但未免和魔道勾结。”
“哪有的事。”周筵摇着头轻笑一声,“还有月读宗的建筑,移山造陆阵已经布好。没有意外的话,很快就能移到玄渊派。”
他停了停,云佩风立刻看出他还有话要说:“现在还不行?”
“嗯,”周筵点头,沉静道,“月读宗的事快要结了,但是……”
云佩风和他对视。
周筵却弯起唇角,不知想到什么,分外高兴。
“月读宗的外围建筑我都派人清过了,但核心的几个还需要去探探,还有仙盟的黎近,也需要查。这些事情不能假手他人。”
他的笑意漾到眼睛里:“和我一起去吗?”
第42章 同名同姓的弟子
周筵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月读宗的事差不多处理完成,按照约定,他们马上就能完成他编造出来的“交易”,从此告别。
他自认为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日后无论他遇到什么,都不会给云佩风带来麻烦。
来的路上,他免不了沉郁,可真见到云佩风后,反倒散去些阴霾,高兴起来。
出于某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这几天他都在尽量躲着云佩风,如今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能扯着云佩风再去做些事情。
不用想,周筵就知道云佩风不会拒绝。
果然,云佩风当即点头:“好。”
“你先歇一会吧,”他把床让给周筵,“十几天了脚就没沾过地。”
周筵笑笑,没有拒绝云佩风的好意,却也没有如他想的那样躺下休息。他半靠在床头,沉着目光,偶尔看一眼正在打坐调息的云佩风。
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他心里装的事一件又一件,绝对不能松懈。
两个时辰后,将近午时,周筵和云佩风一同离开了白叶谷,进入仙盟青云宗的领地。
探索月读宗的核心建筑之前,周筵想先查一查黎近这个人。
“黎近,青云宗长老,天赋卓绝,二十岁便结成金丹,与白清、粱长明和唐采薇并称为仙盟四杰。”
“五百年前,他离开青云宗,选择成为散修,从此再无音讯。有不少人猜测他可能已经陨落,却始终没有确切的证据。”
“金乌玉髓是黎近的法宝之一,我没有想到它竟然会出现在月读宗的地下。”
周筵一边解释,一边和云佩风在青云宗的集藏室里搜寻。
青云宗的集藏室大大小小有二十多间,除了最外面一个元婴期修士外再无人看管。上千年的卷宗堆满高高低低的架子,事无巨细地记载着历代弟子的生平与事迹。
云佩风只看着这些资料就头脑发晕,他连神识都放不出来,要在浩如烟海的书册中找到关于黎近的记载,无异于大海捞针。
如果不是周筵在旁边用神识扫得飞快,他都想直接把看管集藏室的修士绑过来询问。
“当时仙盟的人也见到了黎近的法宝,你找他们问过吗?”他问周筵。
“问过,”周筵一半心神放在搜寻资料上,抽出另一半回答云佩风,“他们和白叶谷说的,无非是大家都知道的那几件事。白清等人回去后私下肯定也查过,但估计没查出什么东西。”
他说:“黎近离开青云宗后,完全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用金乌玉髓的会是黎近本人吗,还是……”云佩风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欲言又止。
周筵没有犹豫,摇头道:“应当不是,我猜是别人在用他的法宝,黎近本人……凶多吉少。”
“我现在只是想试试,能不能从黎近离开前的记录,推测出他可能的去向。”
“有点难。”云佩风客观评价道,“最难的是,可能到明天我们都翻不完这里的东西。”
周筵不置可否,低低笑了一声,继续用神识扫着架上玉简上的内容。
架子上的玉简一排连着一排,云佩风叹了口气:“我去那边看看书册。”
玉简必须用神识探入才能查看内容,用纸笔记录内容的书册则可以手翻。抱着能帮多少忙就帮多少忙的想法,他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架,眯起眼睛扫着上面的标签。
门派会议记录,七百多年前。
他抽了下嘴角,换了个书架。
这些百年前的档案与资料内容琐碎而繁杂,没什么用处,比起放在书架上可能更适合烧火。青云宗显然也没将它们放在心上,许久没有整理维护。
标签歪斜着,与书架上的书不完全对应。由于清洁法阵的存在,并没有积灰,但是许多书册都有些泛黄。
云佩风在书架间走动,极快地翻着许多年前弟子的旧档案和无聊的门派账目,不由地有些走神。
明知很可能得不到结果,还亲自过来寻找有关黎近的蛛丝马迹,与其说周筵是重视月读宗地底的仙人遗骸,倒不如说是更在乎可能与之相关的人。
他似乎有一种笃定,笃定地认为这件事一定与某个人相关,又想把与这个人相关的一切事情都查清楚。
周筵曾对他说过,他是追着仇家到了月读宗,之后才发现了月读宗的异样。
在死去的修士残念中,那道阴冷的黑色身影,还有那把同样漆黑的伞……
云佩风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其实很想问清楚周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周筵明显不想说。
谁能没有点秘密?换做其他人,他可能转眼就会把它抛到脑后,他当时也的确是这么答应周筵的。
但不知为何,云佩风最近时常想起这件事,而且想得越来越多。
大概是周筵实在太忙了,每天披星戴月,和他见面都见不了多久。
这肯定是一件大事,无论是死去的那些修士还是那个黑色的身影,都让云佩风不安,不由自主地为周筵担心。
但如果让他再去问一遍,又和他以往的行事方式实在不符,周筵应该也不想说……云佩风边想边踮着脚去拿书架顶端的一本厚册子,刚触手却突然觉得不对。
这本册子足有一个手掌那么厚,下面的木头早已承受不住它的重量,摇摇欲坠地离断裂只有一步之遥。
云佩风的动作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嘎巴!”册子失去平衡,从云佩风手里滑出去,带着下面的框架往下摔落,把下层的架子砸烂,又一起稀里哗啦地砸到更下层,砸烂更下层的框架。
连锁反应如雪崩般越来越大,云佩风后退几步,立刻用了一个无声咒,接着用移形术试图稳住书架。
接着他脸上一言难尽,嘴唇微动,无声地把上上辈子最流行的两个字骂了出来。
无声咒起作用了,但他太慌张,忘了移形术是化神期才能用的法术,他现在只有元婴期,根本用不出来。
大半排书架在他面前摔了个稀巴烂,散落一地的书册堆成一座小山,不少都摔脱了线,飞出来的纸页散在地上。
唯一的好消息是,除了最开始,之后的过程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房间另一角的周筵都没有什么反应,不用担心惊动看门的元婴期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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