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记不太清他的脸, 也不会主动叫他的名字, 上一秒他还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走下台没多久, 就被校长皱眉质问他是哪个班的人, 在这里乱跑。
哪怕他进了远域七区,报到时拿着花名册点名,中将都会下意识跳过他的姓名。
第一次作为远域七区的上将开会,他就和沈凛贺廉等人打过照面。
结果当他换了便服,拿着N.O.集团邀请函去到A市的某场峰会,却发现彼时见过面的人似乎都对他毫无印象。
就连陆薇,也是三番五次见他被人欺负,才勉强记住了他。
据说在桔青路的街区,她曾目睹过几次他被人欺侮,被人无视,以为他是被那些人排挤霸凌,刻意冷他,又恶意毁他。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无论是那些偶尔才来一次的嚣张二代Alpha,还是盘踞在桔青路的地头蛇,他们只知道自己在欺负人,连他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院墙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恶言涂鸦只是一种标记。
标记告诉他们,这里住着一个能供他们欺负的人,而至于这个人是谁,他叫什么,都与他们无关。
他只是承载着他们邪恶趣味和无限恶意的符号而已。
别人对他记忆的唤醒,只在需要时开启。有时甚至要以他主动自我介绍作为开关,只要他不开口,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将他当成背景板。
以前他不懂,以为自己生来就是平庸的人,无论做出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在别人眼里似乎都无法留下深刻的记忆。
直到在龙棘岛的海上,听见情热期的舒辞带着困倦的声音隐晦地道出真相,那一刻他才真正找到长久以来困扰他的答案——
原来悬于头顶的所谓命运,不过是人为雕刻的轨迹。
他的人生被写在书里。
因为他不是书的主角,所以他永远也插手不了书中人的命运。因为他只是不重要的路人,所以没有人会用心记住他的姓名。
他目眦尽裂地看着沈凛将舒辞抱入怀中的那个瞬间,被海风吹空的脑海里只留下了一个场面——
那天他温热的指尖将墨镜置于自己的掌心,看着结婚证眸光灿然地念出声。
“陆万青。”
第一次没有在他提醒之下,主动喊出他名字的人,是舒辞。
那时的他以为是自己的重生影响了命运,不知道哪里出现了差错,慌乱之下踩下了油门。
后来,他发现他和自己有同样的心情。
看着舒辞坚定要摆脱拒绝顾岚逐、要独立的态度,陆万青便赌了一口气,妄图陪他一起扭转荒唐的命运轨迹。
可当舒辞与沈凛相拥的刹那,陆万青的心又动摇了起来。
难道那声“陆万青”只是他给自己编织的幻梦吗?
难道无论如何,他都得是被人遗忘在背景中的存在吗?
正如现在,他低眉穿梭在宴会大堂,没有找到舒辞的身影,却和顾岚逐擦肩而过。他在顾岚逐身后停下脚步,顾岚逐却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只是一心一意和身旁的人讲话。
细小低弱的声音落进陆万青耳中。
“没有请到他?”
顾岚逐皱眉,不耐地问:“我说过了,任何办法,任何办法你都想过了吗?”
赵骞抬眸,难得不一味听从他的指示,低声反对道:“顾总,恕我直言,您这样只会将他越推越远。您不觉得您过于追求匹配度和结果了吗?”
顾岚逐眼眸一颤,死死盯了他好久。
看得周围人都感觉到一丝头皮发麻的威压,他才缓缓道:“继续。”
“既然没有人能高过你们之间的匹配度,您为什么不肯多花心思去哄哄人,让他心甘情愿地和您在一起?
“AO被父母指定婚配对象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如果一个O面前是88%和90%匹配度的对象,88%那位极其疼爱他,而90那位对他不好,您凭什么笃定他会为了多出那2%的契合,去选一个对他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顾岚逐很少见赵骞这样循循善诱的话语,难道是舒辞给了他什么暗示?
他疑惑之际,又觉得赵骞的话有道理。
“我去找舒先生的时候,他在和沈凛先生聊天,关系很是密切。”赵骞垂下眼眸,将事实改头换面,淡然陈述。
“您还记得A大开学典礼那个视频吗?
“舒先生和沈先生从小交好,沈先生过继到本家后和沈凛先生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如今沈凛尚未婚配,很难说他们不会走到一起。不谈匹配度,您能给他的,沈议员也能给他,您越不尊重他的意见,越会让他发现别人的好。”
陆万青脚步停在原地。
赵骞的话虽然是为了说服顾岚逐,但字字句句也扎在他心上。
“沈凛。”顾岚逐攥起拳。
如果说舒辞那个1%匹配度的老公只能让他恼羞成怒,还不足以产生多么大的危机感,那么沈凛便让他感到一丝害怕。
倘若他们之间的匹配度,并不比100%低多少呢?
“你说得对。”顾岚逐凝神,“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赵骞顿了一下,而后小心措辞。
“也许因为您忙于事业,并没有尝试过谈恋爱?”
强势惯了的人,以为一切都会为他捧上的人,是不懂爱的。
顾岚逐:“……”
他轻咳一声,问;“那我要怎么做?”
“需要我帮您整理一些正经追求老婆的方法吗?”
陆万青没有再听下去,离开宴会厅,扔了手上的托盘,带着戾气扯掉了侍者装扮的统一领结。
他循着只言片语的信息,径直去到沈凛包下来的那层。
脑海里都还没想好见了人要说什么,身体已经站在了重重保镖门口。
他有沈凛曾经拉拢他时给过的信物,议员们通常都用这种方式展示心腹的存在,保镖们没有犹疑,让出了道路:“先生在洗澡,您可以等一会儿。”
陆万青心里一紧。
洗澡?做了什么要洗澡,他今天就标记他了吗?
他快步往里走,在最里侧的房间门口停下。优秀的隔音墙壁挡不住顶尖Alpha的听力,水流声在他耳边冲刷着他的绝望。
忽然他听见一声浅淡的喃语。
熟悉声线里藏着哼哼唧唧的尾调,陆万青猛地看向旁边的房门,快步走上前,停在门外。
“你不会自己找饭吃吗?演了多少年戏还让我教你怎么看镜头?!”
舒辞烦躁的梦话就这样传来,陆万青失神地垂下手,转身。
他就睡在沈凛隔壁,那么惬意地说着梦话。
积累在体内的抑制剂只能压住他的冲动,却压不住他敏感和多疑的内心,坚固的心防被自己的思绪穿凿得千疮百孔。
陆万青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恍恍惚惚地顺着门坐下,颓然地往后一靠。
他想等他醒来,亲口宣判他的死刑。
半晌,沈凛正装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他坐在门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Alpha不似此前见过的那般宽阔,状态是肉眼可见的疲惫,下颌线变得削瘦,像是在烈风里被打磨锋利的岩石。那双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一丝表情。
“来了?”
沈凛讶异于陆万青的速度,但转念一想,便知道里面的人对他影响有多大。若是他当年知道宋时羽在船上有危险,他也会二话不说开着直升机来救她。
如此,他对陆万青的态度便和蔼了些。
“人给你安全无恙地救下来了。”沈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皱眉,“易感期刚出,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你可别现在进去,去我那边收拾一下,让他好好休息,我给你送点药来。”
沈凛还要赴慈善晚宴,没有多说。
陆万青眯起眼,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依言去他的房间,只是继续靠在门上。直到沈凛回来,像看变态一样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他还坐着。
整个船上的人都进入了睡眠,他还清醒地听着舒辞的一呼一吸。
仿佛为了品尝一些甜,自虐般地咽下玻璃渣,就连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都让他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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