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有多恨,就有多茫然, 一切都太快了, 他即便觉得蹊跷,也被滔天恨意和复仇的念头占据了大半心神, 现在知道了前因,根本不需要眼前的邪修再做补充, 他稍一回想, 就连将一切串联起来:
——云氏早就知晓了鸿蒙秘境,并对此势在必得,而无意中成为鸿蒙秘境主人的他, 自然也成了云氏的眼中钉,然而秘境认主,他们无法对他下手,就只能拿他背后的势力开刀,于是有了时氏灭门与舅舅赵帝的死。
这里看起来一切都是云氏主导,那幕后人与周家更像是跟随云氏行事的陪衬,然而时潜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时氏因鸿蒙秘境而灭门,却又并非只因为鸿蒙秘境,早在更在之前,时氏与皇室联姻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后来的惨烈结局。
鸿蒙秘境出世之前那千年,云氏行事高调,处处与时氏打擂台,周家却韬光养晦,做了两家的和事老,可这背后,是谁破解了当年飞升成仙的时氏先祖结合七件极品灵器绘制而成的时氏阵法;是谁拓印了时氏家徽族服;又是谁收买了安插了人进入时氏?
最后,时氏灭门,云氏被时潜覆灭,又是谁坐收渔翁之利,直至现在,依旧是高灵界的顶级世家。
“云氏这把刀可真锋利啊。”时潜心底涌起无限讽刺,眼底却如冰暴聚集。
不知过了多久,时潜终于收敛了情绪,抬眸看向眼前的邪修,能将前因后果知晓得清楚明白,并且对他没有敌意的人,唯有一个:“云祁。”
不等邪修错愕,他继续道:“你说的幕后那人,可是杀了我师尊那邪魔?”
云祁还未从时潜猜出他身份的惊喜中回神,就为他精准的推断而惊愕,不过转念一想,时知临一直很聪慧,他已经说了一半,那剩下的一半和背后隐藏的人,被他猜到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毕竟,这才是他记忆力那位惊才绝艳的小仙君。
时潜却没有心情注意云祁情绪的起伏,云祁这番话彻底将他当年不解的一切串联了起来,此时此刻,他早已平静无波的心绪再次翻涌,不似当年冲动,但当中仇恨戾气却不少丝毫。
“知临兄,眨眼千年过去了……”云祁摘下兜帽,露出清隽的面容,“我曾以为我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我——”
时潜:“你不恨我杀了你祖父父亲还有族人吗?”
云祁微愣,顿了顿,苦笑一声:“恨的,但这恨太久了,一千年……我在这痛苦自责和恨意中挣扎了这么久,现在又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有再多的恨和难过也磨平了。”
时潜手指蜷缩,慢慢拧成了拳,发白的骨节泄露了他的不平静。
对于这些人来说,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千年,可对他来说,却不过是短短几月而已。
浮光水榭的尸山血海还在眼前,师尊最后惆怅又慈爱的笑意也依旧还在,若让他在此刻放下两个真正的幕后黑手,绝无可能。
时潜一字一顿:“我师兄,九清仙尊,我自爆之后,他如何?”
云祁:“九清仙尊十分痛苦,且他似乎是除了妖族太子之外,唯一一个不相信你真的死了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找你,当时我浑浑噩噩,却也听说了许多,九清仙尊……”
时潜没有听下去云祁后面的话,而是垂眸思索,等他说完,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云祁微愕:“知临兄。”
时潜认真的看向云祁:“谢谢。”目光扫过他身上的兜帽和周身的邪气,没有多问,顿了顿道:“保重。”
云祁见时潜转身就走,不由上前几步:“知临兄!”
时潜回头,云祁问:“我们还是朋友吗?”
“云氏之事与你无关。”时潜平静道:“且你父亲祖父已经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若是你不想为他们找我报仇的话,是。”
云祁急忙道:“那是他们该付出的代价,我、我一直将你当做……好朋友的。”
时潜弯了下嘴角:“我也是。”
不论是当初他杀去云氏,还是后来被周氏所抓,困在密室之中时,他都有机会杀了云祁,可最终他也没有下手,不只因为他曾和云祁有一段友谊,更因为他很清楚,云祁没有参与那些事情。
他虽要报仇,却并未真的灭绝人性,自始至终,他都能摸着胸脯坦坦荡荡说一句,他从未杀过无辜之人。
*
漫天黄沙轻轻下落,露出清晰湛蓝的天际。
“邪气消失了。”
江如练脸色凝重,何之洲却眼睛一亮:“时小潜!”
时潜的身影消散的雾气中渐渐清晰,不过眨眼间,就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去哪儿了?”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时潜随口回答了众人的询问,看向面冷如霜的白叙之,凑了上去:“小白龙,你猜我刚才碰到谁了?”
白叙之眼睫不动:“自是你信任之人。”
时潜悄悄凑近,问:“你猜是谁?”
白叙之淡声道:“曜灵道君熟悉信任之人何其多。”
时潜微愣,察觉到什么,又有些疑惑:“你心情不好?”
白叙之瞥他一眼,转身离开。
何之洲早就等着时潜了,只是白叙之在才不敢过来,见他走远,连忙跑来道:“时小潜你刚才去哪儿了?我们担心死了。”
时潜:“见了个老朋友。”
“什么老朋友?”何之洲好奇:“在这荒漠里见面,你这老朋友还挺独特。”
时潜没答,问他:“刚才我走那一会儿发生什么事情没?”
何之洲想了想:“我们到处找你?”
时潜摇头:“白……那个穿白衣的道君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何之洲:“不就是和我们一起找你吗?没事了啊,怎么了?”
时潜见他一脸困惑,不由也困惑起来,他其实不觉得何之洲他们能做什么让白叙之生气,先不说他们会不会又有没有这个胆,而是白叙之本身就是一个很难生气的妖,至少除了对他,时潜还没见白叙之对其他人发过脾气。
这样一想,时潜更加疑惑了。
不应该啊。
他刚才都没在白叙之面前,哪里能惹他生气?总不能是他刚才从结界里走出来的姿势不对得罪了他吧?
时潜越想越茫然,干脆不想了。
另一边,江如练和青衿说了会话也过来了,问道:“现在邪气已经完全消除了,与你有关吗?”
时潜:“那邪气是……误会,根本没什么泉水也没其他邪修,就一块埋在沙子下吸收邪气的巨大黑石,我已经劈了,放心吧,没事了。”
他没说谎,那里确实除了他认识的云祁之外没有其他邪修,而且邪气也确实是从巨大黑石里出来了,他也真的已经劈了。
何之洲听时潜这样说,点了点头放下了心,青衿却有些不解:“如果那块黑石储存了这么多邪气,那些邪修放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总不能是为了吸引我们过来看一眼吧。”
时潜摸了摸鼻尖:“谁知道呢。”
第103章
道侣
重回昆仑后, 众人都发现了时潜和白叙之之间的不对劲。
何之洲悄悄问时潜:“你与白前辈怎么了?”
时潜此时正在意识里与天衍讨论云祁说的话,闻言眼也不抬:“什么怎么了?”
何之洲小心翼翼瞥了眼明明两人一靠近就会降温二十度,但不管走到哪里距离都没超过十米的白叙之, 声音压得更低:“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时潜:“什么时候吵的?你们几个天天跟我一起,我们吵架你们看不见?”
何之洲心想,那晚上也没在一起啊,但白前辈在那边,他不敢说,于是道:“那为什么你和白前辈隔那么远。”
时潜也想知道。
自从他两天前问白叙之是不是生气了之后,白叙之对他的态度似乎就冷淡了些,可要是说完全冷淡, 这家伙却还是和盯犯人似的盯着他, 一眼都不错,就连他去上个厕所, 出来都能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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