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管适时开口:“小公子,我来安排人教他规矩。”
容怀“嗯”了一声,转身往屋里走去,雪白的大氅在半空划开一道白弧。王总管又问:“小公子,那这些村民……”
“都扔出去,”容怀漠然掸了掸衣摆,道:“脏了我的地。”
王总管连连应诺,先安排人驱逐村民,又遣了两名经验丰富的管事给霍燃上规矩。
他倒也没忘了柳灵芝,可柳灵芝是容怀的婢女,白日里要服侍容怀,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去跟着老嬷嬷学规矩。
老嬷嬷是宫里退下来的老宫女,柳灵芝就是油腔滑调,擅长耍嘴皮子,在她们面前也讨不了任何好处,过得苦得不堪言。
容怀回到内室,内室也是清一色富丽堂皇,玉案牙床,紫木金坛,墙角瑞兽龛笼升着袅袅宁神香,婢女在角落跪了一地。
在仙居县这样的小地方建造出这样奢侈的宅子,容家家底殷实可见一斑,容怀也确实如资料所显示的,是家中最受宠爱的幺子。
系统啧啧赞叹:“真是奢侈,单这张白玉床就价值万金,就是王孙贵族也住不了这么好的房子!”
“这些算什么,”容怀失笑,不以为意:“小门小户罢了。”
“这还叫小门小户?”系统咋舌。
容怀解开大氅,由着婢女们垂眼给他松扣脱衣,然后走进内室所贯通的浴池。
原主身娇体弱,每天都要泡两到三个时辰的药浴,婢女们在池边准备好瓜果食盘,然后跪在地上询问:“小公子,可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的?”
容怀阖眼道:“将这两月的帐册拿来。”
婢女应诺,拿来这个月容宅的帐册,容怀一目十行翻得很快。
由于母族是当朝最大的皇商,所以容怀名下也有不少商铺,可惜原主不懂经商,只是个终日侍花弄草招狗逗鸟的草包,下面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他也浑然不知。
容怀挑出十多项可疑项目,用朱笔挑出,遂将帐册扔到王总管面前:“让人去查查。”
王总管立即马不停蹄派人去办。
容怀这才想到霍燃,“雀儿的规矩可上好了?”
王总管领着他往后院走,表情愁眉苦脸:“雀儿怕是短时间没法侍奉小公子,他脾性暴烈,两名管事鞭笞他也无动于衷,是块硬骨头,难办得很。”
刚到后院门口,就能听见里面管事的斥骂和鞭声。
霍燃直挺挺站在那里,身上的麻衣已经换成绸布,但被皮鞭抽得一条一道,容怀走进来的时候,鞭笞已经停止了。
一缕熟悉的宁神香沁入鼻尖,霍燃浑身一颤,立即转头望去。
王总管小声道:“这家伙难啃得很,不愿意学规矩,两位管事轮流都没有治住他。”
容怀唇边扬起笑意:“是吗?”
他缓缓走到霍燃面前,两人离得极近,霍燃僵着身体,闻到他身上宁神香和清淡的药浴的气息。
“不肯上规矩吗?”容怀轻声说:“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位走不动道的老父亲?”
霍燃倏然抬头,眼里凶狠的赤色像是憎恨的野兽,但凡有机会,必定会咬穿人的喉管。
系统吓了一跳,问:“宿主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激怒霍燃呀?”
霍燃的身氏并不复杂,他早年丧母,家里仅有一个腿脚不便的父亲,还染有严重的肺痨,父亲身体偶尔好的时候,还能勉强下地干活,但大多数时候生活的重担全担在霍燃一个人身上。
剧情中容怀虽然依柳灵芝的话放走了霍燃,但私底下却给霍燃家找了不少麻烦,比如加收租税,暗毁稻田、甚至强行让父子俩征兵等等……
但容怀毕竟是炮灰,他让父子俩参军,霍燃反而因此机缘屡建战功,一战封侯,可霍燃父亲没等入伍就在半途病死。
于是容家惨遭霍燃疯狂报复。
父亲可以说是霍燃唯一的羁绊,所以听见容怀要对霍燃父亲下手,系统非常紧张:“宿主你究竟想做什么呀?难道是又打算折腾阿焱了吗?”
它记得牧炎就被容怀折腾不轻,现在又轮到霍燃了吗?
果然是大魔王,本性一点都没变!
“宿主虽然不了解你们之间的过往,但是我觉得阿焱不会背叛你的,肯定是有什么苦衷,你也不要总是折腾他了,”系统装模作样地劝说。
实则它在后台暗搓搓期待,说不定宿主这一次就会翻车呢。
容怀没有理会系统的小心思,表情依旧淡然:“怎么样,想好了么?”
霍燃紧了紧双掌,没动。
容怀转身就走,还没有等走出两步,身后转来“扑通”一声。
霍燃垂下双眼,跪在地上,嗓音嘶哑:“奴愿意学规矩。”
容怀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睨了一眼王总管:“硬骨头?”
王总管谄媚地腼着脸,阿谀奉承:“咱们哪里比得上小公子,还是小公子有本事,三言两语就治住了这小子。”
容怀轻笑起来。
霍燃垂眼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听见上方低柔的轻笑声,蓦地收紧双拳,掩饰住眼底的仇恨屈辱。
系统在后台幸灾乐祸,它看热闹不嫌事大,暗暗祈祷这次宿主翻车。
—
三日后,学过规矩的霍燃垂着头由王总管领进内室,行到厢房门前,王总管厉声警告他:“一切都要听从小公子吩咐,知道了吗?”
霍燃应诺,这才被放进去,刚迈入内室他就发现自己和这里有多么格格不入,半人高的紫珊瑚随意摆放在门口,龛笼氤氲着清淡的宁神香,里面的摆件无一不精美雅致,就连屏风也是价值连成的孔雀翡翠玉石屏。
换做是其他人,恐怕都要看花了眼,但霍燃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不再张望,安安静静跪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微哑的声音:“进来。”
霍燃这才低头走进去。
管事虽然在上规矩的时候动用了皮鞭,但是皮鞭是特制的,并不会留下伤痕,霍燃身上的痕迹也早已淡化,穿上整洁的绸衣,因为体格高大,并没有合适的尺寸,所以手肘足踝都短上一寸。
越往里走,空气中浮动的宁神香也越发馥郁,霍燃一眼就注意到窗棂上悬挂的金丝鸟笼,原本里面该有一只讨喜活泼的金丝雀,如今里面却空空荡荡,只剩下一截细链。
差点忘了,现在自己已经取代了这只鸟雀,被困在这栋奢华的宅子里。
可惜他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懂得怎么讨喜。
霍燃漠然得想。
容怀倚在美人枕上,手里执着一枚白子,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啪哒”轻响。
霍燃按照学到的规矩,走到容怀身旁跪下,本就短了几寸的裤脚又往上卷了一截,但他毫不在意,只嗓音沙哑地开口:“小公子,奴的父亲……”
“嘘,”容怀竖起一指打断他:“观棋不语,听说过吗?”
霍燃放在膝上的手掌遽然攥紧,他的父亲在容怀这里还比不上一盘棋。
内室里彻底安静下来,霍燃双眼从地面逐渐移向上方,这才发现容怀的对面并没有任何人,他是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袖口撩上一截,露出玉白纤细的手腕,比那晶莹剔透的棋子还要吸引人,霍燃看着有些出神,视线一时间放空,心里不知不觉宁静下来。
他从小就和别人不同,他的心底像是无时无刻燃烧着一团炽焰,烧得他痛苦暴躁,但似乎只要在容怀身边,炽焰就像被滋润了一般,变得宁静和柔和。
一局对弈结束,容怀指尖点点棋盘,霍燃立即把盘上的棋子收回玉盅,做完这一切,他又跪了回去。
“肩上伤还在吗?”容怀手掌放在霍燃肩上,感觉到掌下的肌肉僵硬的绷紧,他收回手:“衣服脱下来,让我看看。”
霍燃指节略微紧了紧,随即剥开衣扣,把灰扑扑的绸衣脱下来,露出结实有力的肩膀,容怀指尖抚过褐色伤痂,轻声问:“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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