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眼神中有一瞬的凝滞,他古怪的看了眼前的青年几眼,差点以为被关在别墅中治病的苏秩被放出来了。
但怎么可能呢?谢慈抬眸扫了眼自己的手机,谢慈是个做事讲究万无一失的人,时时刻刻都有人给他汇报苏秩的情况,即使他现在早已不关心那个疯子了。
谢慈皱着眉,看着眼前的青年,突兀的想起了几个破碎的梦境片段,再加上苏秩之前的疯言疯语,他几乎能摸到事实的真相。
可谢慈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青年,他只字不提其他,甚至露出一副疑惑的眼神道:“你是?”
没等薛至回答,他道:“你和我那位前男友·····”
谢慈说着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和我的前男友苏秩长得很像。”
薛至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他抖着嗓子道:“阿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跟苏秩长得很像?”
谢慈皱眉看他,仿佛在看着一个难题,好半晌,他开口邀请道:“先生,你看上去应该认识我,恰巧我因为意外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一同吃一餐饭?”
这样好的一个了解从前、恢复记忆的办法谢慈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其实谢慈现在已经时常能想起从前的事情了,他猜测可能是因为没再注射那些药剂的原因。
人类的大脑确实复杂,苏秩越担心谢慈想起什么,谢慈偏就记起什么,这是药剂也无法阻拦的天然反应。
谢慈实在太想知道自己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
薛至对谢慈哪里会有什么心眼,几乎不用谢慈引导,他就将自己拎起来在谢慈面前倒个干净。
在提及谢慈和自己多年的友谊、两人分明互相喜欢却迟迟看不穿,最后出现一个苏秩、一个周遥山彻底打破平衡的时候,薛至几乎是咬牙切齿着才忍耐住恨意说出来的。
薛至不是蠢人,多多少少清楚,谢慈根本就不喜欢周遥山,最可能是迫于谢家和周家的势力而屈服。
谢慈双手交叠,他面上显露出几分伤感,心底却毫无反应,像是完全在听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一般。
他甚至会分神的想,原来自己以前是个这么······嗯,傻的人。
明明自己有能力,却依旧会因为所谓的爱情和亲情被人胁迫。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胁迫自己的人,居然是周遥山。
谢慈指尖点了点冰凉的杯沿,想起男人初次见面的失态,以及后续一步步颇有心机的靠近自己,恐怕苏秩的病也在对方的预料之内。一切都掌握在对方手中,这是早有预谋。
谢慈并没有记起关于周遥山的记忆,感触不够深,但这不妨碍他对周遥山的行为产生恶感。
谢慈不喜欢这种主导权在别人手上的感觉,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太过被动,是别人眼中即食的诱饵。
纵然周遥山是他利益场上的伙伴,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永远不会翻脸。
谢慈垂了垂眼,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一下,他知道薛至的眼神没离开过他的脸,谢慈心中闪过几分考量,好一会儿他才有些失落的道:“实在太感谢你告诉我真相了,不然我不知道还要被周遥山蒙在鼓里多久。”
薛至看得心下更酸涩了,他想握住眼前因为知道真相而显得有些憔悴的青年的手,他想好好的安慰安慰他,谢慈却自然的伸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薛至的动作。
薛至手上微僵,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失落的、难过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谢慈。
目光自然而然的带上几分贪恋,终于找到了,日夜被炙烧的心脏总算平复下来几分了。
谢慈慢慢放下茶杯,他向前靠了几分,忽的问道:“听你提起,你现在是B市薛家的掌权人,近来苏氏有意向中南部发展,薛先生,或许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薛至简直求之不得,他对商业的事情依旧没有太多的兴趣,但即便不喜欢薛至也只能开始接手、做得有模有样。
人都是要长大的。
谢慈垂眼,浓密纤长的睫毛散下一片阴影,他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茶水,眼神飘忽在窗外。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斯文的面上,显出一种格外空渺婆娑的感觉。
谢慈有野心,他有预感,这位薛先生会是一步很好的棋。
**
谢慈将一切都安排的很好,主要是那位薛先生实在过分配合,对方简直像个冤大头,也不管自己被不被坑。只要谢慈说什么,他就没有不答应的。
偶尔得到谢慈的一句感谢,薛至简直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乐的没了边。
谢慈不让他来找自己,只有自己需要的时候会找他;谢慈不让他查探自己的住处、也不对外公布两方合作的讯息,薛至也当真全都答应了下来,认真的就差拿支笔记录下来,说对方是舔·狗都不显得夸张。
工作这边进行的顺利,生活上谢慈近几日却愈发显得憔悴。
噩梦夜夜如期而至,并且有愈演愈烈的倾向。
谢慈无法控制梦中那种绝望的、透不过气的崩溃,周遥山愈发清晰的身影本身就像是一场噩梦,谢慈能感受到梦中的自己宛如一条被闷死在塑料袋中的活鱼,挣扎不开,窒息而亡。
夏日的闷雷在夜半响起,簌簌的雨声砸在水泥地上,谢慈再次惊醒过来。
暖橙色的壁灯像静静燃着的烛火,幽幽的充斥着满片空间。
谢慈的白眼球上浑然粘着红色的血色,瞳距微缩,白润的额头上满是冷汗,整个人有种丢了魂一般的冷丧感。
“咚咚咚。”
窗外的雨声混杂着沉闷的敲门声,在黑沉的夜半显得格外古怪。
谢慈毫无反应,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褥,头垂着,黑色的碎发散在斯文漂亮的眉眼处。他像一位即将被吊·死的朝圣者。
门外的男人低沉着嗓子,应该是有些焦急:“小慈,怎么了?”
周遥山问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反应,他担心谢慈的幽闭恐惧症发作,最后一次道:“小慈,我推门进来了。”
沉闷的开门声响起,谢慈黑色的眼这才转动了一下,他冷白的指几乎泛青,有种恍然的恨意交错在心口。
周遥山有些小心地走到青年身边,他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哪里惊扰、刺激了青年。
这样的谢慈与平日冷静精明的模样出入极大,青年此时像是即将破碎的镜子,带着四分五裂的命运与美感。
周遥山很轻易的软下声来,他凑在谢慈面前,轻声地安抚着,就差没抱着青年在怀里哄。
谢慈深黑的眼慢慢动了一下,像是正在看着周遥山、却又好像谁也没看。
他青白的手指动了动,忽的一巴掌狠狠地打在男人靠近的右脸。
猝不及防,周遥山顺着极大的惯性被打得垂下头,那双黑色的眸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对青年未散去的心疼。
周遥山没被人打过脸,或者说,打过他脸的人都死绝了。
谢慈是第一个。
可周遥山非但没生气,甚至他依旧凑上前来,低声问着谢慈:“小慈,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谢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黑眸有些涣散,好似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一般。
此时的谢慈不再是那个成熟而斯文的青年,倒像是几年前那个被逼得毫无退路的可怜孩子。
他不像是恢复了记忆,更像是简简单单地被梦魇住了。
谢慈脸色有些苍白,他死死盯着周遥山,伸手再次将对方的脸打得歪了过去。
谢慈的力气很大,不是那种轻飘飘的,更像是一道鞭子被使尽力抽到周遥山的脸上一般。
周遥山蹙眉,他舔了舔·破裂的唇·口,既没有不满、也没有生气,只是放纵、甚至宽容的看着青年,低声问:“小慈记起来了?”
谢慈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又打了他几巴掌。
比起机械的动作,这更像是某种压抑后某种本性的发泄。
周遥山的脸侧脸被扇的红了起来,可他依旧没有制止,他对谢慈说:“解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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