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慌,但至少知道自己现在还是谢家小侯爷,不能表现得太怂,面上便强撑着。因为紧张,谢慈整张脸都是僵住的,看着莫名有几分故作冰冷的骄纵。
领头的太监年岁有些大了,对谢慈鞠了一躬,声音有些尖细:“谢小侯爷,皇上口谕。”
谢慈心里一抖,他是个藏不住脾气的,面上控制不住地显出几分惶恐害怕来,好在他还知道分寸,抖着腿跪下,头低着不敢抬。
那大太监细着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侯府小侯爷性情良善活泼,特邀入宫小住几日作陪。钦此。”
谢慈垂着头:“臣接旨。”
他手指就差绞在一起了,谢慈脑子里全都是巫晏清那张冷脸和那些恐怖的责罚,眼眶红的不行,偏偏又得忍着,瞧着叫人心酸又可怜。
大太监见状走进几步,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笑意:“谢小侯爷被皇上看中作陪是小侯爷的运道,指不定您就能凭此一飞冲天呢。”
谢慈心里知道自己没什么出息,君子六艺一窍不通,新皇这番叫他进宫哪里是作陪的,分明是折腾他来报复的差不多。
如果时间倒流,他绝对不会再去纠缠巫晏清了!
他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谢慈心里惶恐害怕,一方面又忍不住的生出几分怨意,他喜欢的又不是新皇,都怪新皇扮做了沈玉书骗了他,虽说也不是故意骗的,那也是对方的错更多一些!
第89章 第三只备胎23
谢慈不是第一次入宫, 从前老皇帝尚且在世的时候他也没少跟着父亲他们进宫赴宴,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抗拒。
谢慈身侧绛红的衣袍都被手指捏的泛皱,越是接近那座宫殿, 心里便越怕,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清思绪, 一边是父亲被下狱, 一边又是巫晏清那张冷脸。
简直跟阎王索命似的。
谢慈忍不住的小声问身旁的小太监:“你可知皇上找本侯爷有何事?”
小太监面上未曾显露分毫情绪, 只是对谢慈客气微笑道:“奴不知, 但陛下寻小侯爷入宫作陪,自然是福泽隆恩, 小侯爷莫要多虑。”
说了等于没说,谢慈忍耐了一下,垂下眼帘,不敢再多说。
小太监们将他引进“明德殿”,明德殿是历代皇帝处理事务的地方, 谢慈这般与政务从无关系的人自然从未来过,连明德殿的牌匾他都不曾见过。如今托新皇的福,有生之年倒是来了一遭。
站在殿门口的时候, 伺候的宫人自然的弯下身,换上一双木屐,谢慈很茫然,不知道为什么进去之前要先换鞋。
随后谢慈便眼见之前那小太监顺服的跪在他的脚下, 奴性地垂首握住他的脚踝,动作小心翼翼地为他换上了一双做工精致的木屐。
谢慈一瞬间便想到自己从前追求巫晏清的时候在丞相府注意到的事,巫晏清属实怪癖极多, 别人碰过的物件他不会再碰, 同他说话要注意距离, 说话的语句顺序需要注意,衣衫需得整洁毫无差错。这些都有寺人在一旁小心提醒。
一旦哪一步出了错巫晏清便不再多说一句,摆出一副送客的模样。
谢慈单是礼仪规矩这一块就被请走数次了。
不过以前是谢慈上赶着往人家面前凑,现在是恨不得立马被赶走才好。
当然,谢慈也只是这么想想,对方现在掌握着天下的生杀大权,他爹还在监狱里,谢慈哪里敢放肆。
明德殿中燃着浅淡清心的香,像佛前香火,但要更清透几分。
明德殿十分宽阔,雕梁画栋,一片暖金色,殿内正前方摆着一个白玉案,其上满是卷轴书籍,还有一块极为显眼的镇国玉玺。
大约有些新奇,谢慈的眼神四处打量,其实是有些失礼的,大太监看到了,却也没有多说一句。
大太监跟在新皇身边多年,算是少有能猜到新皇心意的人了。
毕竟这位爷可不简单,在民间的时候便时时勾着新皇的心了,两人也算是两情相悦,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如今陛下的意思是好好伺候着,如今还没正式入宫便被允许进入明德殿伺候着,日后指不定便是第一位入宫的娘娘了。
大元皇朝国风开放,男妃比比皆是,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
谢慈哪里知道这大太监心中想着什么,他被领到明德殿后侧一面龙戏珠的壁画前,那壁画栩栩如生,金龙的周身细密的鳞片都凸显出来,幽暗的烛火下金光闪闪,约莫是用真金磨碎烙刻上的。
那金龙口中獠牙狰狞,眼中猩红,乍一看鬼气森森,它死死盯着身侧不远处的‘明珠’,利爪收敛起几分,似是怕伤着‘明珠’。
这幅图不像是龙戏珠,反倒给人一种囚困的错觉,金龙渴望‘明珠’,眼可及,却永远无法拥有,只能在无尽的暗色中垂涎、贪婪地注视着‘明珠’。
这哪里是什么镇国之兽,说是地狱口守着的怪物都不作假。
谢慈本就胆小,觉得这画怪异,就更不敢多看了。
大太监转动壁画右侧的龙头花瓶,这壁画竟裂成两片石门,入眼可见的是一片极宽敞的活水温泉,池边两侧分别有两三个明珠样式的喷头,温热的水从中吐露出来,像是花蕊似的,造型极美观。
这等活水温泉建在明德殿后,显然就是皇帝的私人浴池了。
一位小侍女垂着头,手中拿着整齐服帖的衣物放在温泉浴池旁的花瓣衣篓中,随后又恭敬的退下。
大太监恭敬的对谢慈鞠躬道:“请小侯爷自行沐浴,若何事摇一摇温泉右侧的铃铛,奴们自会前来伺候。”
谢慈微微蹙眉,他心里没底,又觉得奇怪,于是问道:“这也是陛下的吩咐?”
大太监颔首,嘴角噙着疏离有度的笑。
“小侯爷不必顾虑,这活水温泉新建不久,对人身子极好,小侯爷一路奔波,洗去身上纤尘也是极好的。”
谢慈这下懂了,感情这巫晏清当了皇帝后毛病更多了,就走了几步路,还要求他洗一把澡才准许接见。
谢慈面上尴尬的点点头,心里却不耐极了,从前他喜欢巫晏清,将对方当成沈玉书,自然觉得对方什么都好,现在记忆中对巫晏清那些可怜的喜欢都快要化作灰尘散尽了,耐性便消磨的没多少了。
好在谢小侯爷向来是个喜爱寻欢作乐的纨绔,能享受一次帝王级别的温泉沐浴,好像也不算亏。
如此一想,谢慈心中的抗拒便也烟消云散了。
他褪下衣衫,毫无防备的入了温泉池。
谢慈相貌向来极为出色,温泉水温度适宜,水面上浅浅泛着雾气,触到青年人洁白晕红的脸颊,凝成露水,顺着雅致如圭玉的弧线滑下。可谓人间春情,色转皎然,濯濯似临空新月。
池旁摆着几碟晶莹剔透的去好皮的水果,应该是被特意浸在酒中腌制过,倒别有一番风味。
谢慈本身酒量不好,又贪嘴的很,待满满一碟水果下腹,那张仪容美态的面上愈发晕红惑人,如同贡桌上熟透的蜜桃,皮薄而透,舔一舔便会受不住的爆出浆水来。
巫晏清缓步走近温泉池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美人微醺图。
谢慈的脸并不是那种艳丽勾人的类型,此时唇边还流出几分薄浅的果浆,毫无仪态可言,他黑色的发潮湿的黏在颈侧、黏在光洁的背部。
凌乱,却叫人控制不住的生出占有、欺负的心思。
巫晏清面色冷而淡,保持着惯有的玉山之态,像个真正的正人君子。
可他的眼不是这般,深黑的眼瞳中扩散开一层明暗的晦色,手指间的佛珠转动的愈发快,好似下一秒便会忍不住破戒的佛子。
而谢慈便是那个蛊惑他的精怪。
巫晏清走到谢慈身边,暗色的眼注视着纨绔,心中无端柔软下几分。
总是这样,他年少时便手染鲜血,多年来何等人间炼狱未曾经历过,但在面对这纨绔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法硬下心肠。
巫晏清的手指很冷,在触到谢小侯爷滚烫的脸颊时,许是叫这醉鬼觉得舒服了,谢慈下意识的往他这处凑近几分,乖巧的堪比家养的狸奴。
巫晏清喉头微动,他的声音有些哑,语意像是斥责,又像是无边的宠溺:“分明刚来时还有些怕,现在一个人就敢吃醉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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