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氿对此表示理解,他看起来十分平静,连醋意都没显出几分。
看起来像是完全信任谢慈。
谢慈便也放下心,他继续昏天暗地的忙,便少会去看新闻之类的,他甚至没时间去陆沧面前刷存在感,当然就更没有注意到崔氿逐渐沉默寂静的模样。
一直到很偶然的一次,跟在谢慈身边的助理迟疑的问他:“谢总,公司这边需要为您公关吗?还是说开个发布会确定与沈总之间的关系?”
谢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皱眉问道:“什么?”
助理硬着头皮道:“近来您和沈总的绯闻传的厉害,沈家那边没表态,甚至对于您和沈家即将联姻的事情都是默认的态度,所以·······”
谢慈揉揉额头,心中忽的一跳,其实身为枕边人,他怎么可能分毫没有察觉到崔氿的心情?
但成年人的世界本来就不需要说的太清楚,即便是情侣也需要一定的距离感。
谢慈几乎一瞬间就明白崔氿这阵子为什么是这副木然沉默的模样了。
他这哪里是没吃醋,简直是醋翻天了,偏偏又闷着脑子不说,他倒是不对谢慈闹别扭,这是在跟自己较劲。
谢慈气笑了,同时他也认识到自己这阵子确实是对对方太过忽视了。
不厚此薄彼,两人都有点问题。
谢慈头一次晚上没加班,打算回家和崔氿好好谈谈。
手机嗡嗡一震,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慈按开手机,一条陌生的消息就映入了谢慈的眼眶。
“今晚阿慈要加班,晚上七点半,渡边咖啡厅,我们聊聊吧。”
明显,这条消息并不是要发给谢慈的。
谢慈看着那句话,几乎一瞬间就知道这是谁发的。
问题是,从沈见江平时的表现来看,对方是个十分谨慎阴毒,擅长伪装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将消息发错给他了?
谢慈垂下眼,指节轻轻在桌案上点了点。
他抬眼看了眼时间,到下班时间了,如果是往常,谢慈大概率是会留下来继续加班解决没完成的事情 。
斯文的青年整理了一下桌案上的文件,摆放整齐后就拿起公文包,小助理看到他的动作的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
谢慈微微颔首笑道:“麻烦了,你也下班吧,有什么事情明天来忙。”
小助理:“!”
谢总居然不加班了!
他一副见鬼的模样,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好的,您路上小心。”
谢慈点头离开,小助理见他脚步下意识加快,突然生出一种错觉。
谢总这样就像急着赶回家见小情人似的。
有点稀罕。
谢慈并没有回陆家,他和崔氿平日里还是会住在自己的小窝里。
钥匙插进门锁中,谢慈拧开房门,一眼就看到门口摆放的整齐的男士皮鞋,崔氿坐在沙发上,他的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手肘边有一杯温水,单看他的面色是看不出异常的沉静。
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崔氿听到动静,他下意识的站起身,往玄关这边看。
眼神中大约是闪过几分惊讶的。
谢慈不动声色,他将公文包放在玄关门口的鞋柜上,
崔氿抿唇看他,声音有些微哑:“今天不加班了?那我马上去做饭·····咳咳·····”
他说着,似乎有些克制不住的咳嗽了两声,谢慈走进几步,这才发觉男人脸上有些不同寻常的红晕,对方眼中是潮湿的墨蓝色,像是夕阳降落后的海滩。
眼白处还有些疲惫的红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几分青黑色。
看着有些憔悴。
谢慈没说话,他将手腕按在对方的肩膀处,迫使崔氿坐下去。
谢慈将温凉的手背放在崔氿的额头量了一下,又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
“发烧了。”斯文青年淡淡道。
他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心疼的情绪,只是将眼眸移到崔氿微微潮湿的发顶。
对方看起来像是刚刚洗过澡,但谢慈靠近对方,却没有感觉到分毫的热气。
崔氿抿唇,他面上的表情依旧是完美的毫无变化:“可能是最近有点累,身体受到世界的影响,吃点药就好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家里的药箱拿药。
谢慈却握住他的手腕,在青年那双沉静墨蓝的眼看过来的时候缓声道:“是吗?”
崔氿眼神微闪,他的睫毛垂下来,阴影投在眼睑上,衬着面上浅薄的红晕,竟难得地晕生出几分脆弱感来。
谢慈的眼神有些锐利,他很少这样。至少很少对崔氿这样。
和崔氿在一起时,谢慈一般都显得十分放松、亲和。
毕竟是自己认可的爱人,当然该特殊对待。
谢慈慢慢放开崔氿冰凉的手腕,他平静的道:“崔氿,我想,我们该聊聊了。”
他从来都没有用这样认真的、冷静的近乎陌生的态度对崔氿说话。
谢慈抬眸看着沉默的青年,在他的视线中,只能看到崔氿半张星月点缀似的脸廓,他无疑是俊朗、帅气的,像流浪诗人笔下的诗篇。
但那双墨蓝的眼中却像是倒映着锈迹斑斑的末日残骸,谢慈模模糊糊的察觉到,对方对他这句话竖起的警戒心。
或者换一种说法更恰当,崔氿现在看上去太像一只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了。
他不敢多说,不敢动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伴侣不开心了。
他只会木讷的用寂静来表达自己的爱。
这样的人往往会在一部伟大的爱情诗篇中沦为毫无特性的背景板——换而言之,他并不适合作为一个主角出现。
因为一般人很难容忍自己的爱人如此木讷、不识情趣。
谢慈并不是俗派的人,他对崔氿的喜欢与崔氿对他的喜欢同样的毫无道理。
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理由?
当然,他与崔氿还是有所不同的,谢慈并不执着,他从不认为自己会一直爱着一个人——他不信这玩意儿。
他信奉及时行乐,该撤就撤。
他明明知道自己和崔氿契合的地方多,不适合的地方更多。但他在与崔氿在一起后,却从未生出想要与对方分开的念想。
有学者曾经说过,两个境遇、行为大部分重合的年轻人很容易被对方吸引,他们普遍认为这是一种缘分天定,认为这是灵魂伴侣的表现。
但人总是不同的,真正的爱情恰恰是这些不同的部分,当两个情人真正接受对方的不同、爱着对方的不同的时候,才会萌发真正的爱情。
谢慈抿唇,他想,如果是旁人木讷一些,他或许会不耐烦、会厌恶,可当这些特质落在崔氿的身上却偏偏让他生出古怪的心疼、爱惜。
崔氿慢慢坐下来,离的谢慈有些远,像是生怕对方会反感自己此时的亲近。
谢慈手指轻轻摩挲,他想了想,声音还是放轻了一些道:“为什么要故意洗冷水澡?”
崔氿微白的唇下意识抿的更紧了。
他不会对谢慈说谎,所以他不说话。
谢慈也不在意,他继续盯着对方的黑眸道:“沈见江的那条消息是不是你故意操纵系统发到我手机上的?”
“崔氿,你解释一下。”
崔氿手指攥的很紧,其实他很少会玩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机,通常他都是能打就打,绝不多做半点多余的事。
但这样会破坏爱人的计划。这个世界马上就要结束了,他不想节外生枝。
崔氿垂着眼,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抱歉,我只是······”
他说不出口,都是借口,无论多么冠冕堂皇,都掩盖不住他吃醋的那副丑陋的面孔。
谢慈忽的极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的冷沉青年。
谢慈的手指是温热的,带着如他本人一般的温度,轻轻抚上崔氿的侧脸。
附赠了一个温柔的吻。
像是女王对她忠诚侍卫的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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