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阳光正烈。
他屈着腿,躲在墙角阴影中,掌心拿着绢巾,包裹住自己。
闭上眼,恍惚间,他似乎回到当年他躲在墙角偷听之时。他垂眸低喘,频率逐渐与门窗中那人声音重合一致。
还不够。他想。
他推开了窗,看向里面横陈在雪白狐裘上的人,翻窗走进,攥紧那人的手,压住所有挣扎,又俯身,温柔吻去对方眼角流下的泪。
“别再去想别人了。”他开口道。
“想想我,好不好?”
“师尊……师尊……师尊……”
沈殊靠坐着墙角,胸膛剧烈起伏。
红日渐西斜,阳光入侵到这方阴影,映亮了他一半的脸。睫毛沾着细碎水光,不知是汗还是泪。
他抬起手,慢慢捂住了脸。
次日。
沈殊拿着那叠纸张,去向叶云澜请教。
叶云澜说得很细,但他却问得更细,而且解决完一个问题后,还要回去试验一番,才再向叶云澜请教下一个问题。
如此拖了半月,终究还是将那些纸张讲透了。
“沈殊,你该去闭关了。”
吃饭之时,叶云澜忽道。
沈殊道:“其实……不用闭关,徒儿也能突破元婴,不过是速度慢些罢了。”
叶云澜摇头道:“突破元婴和你之前突破金丹时候不同,金丹只要修为足够,灵气固化,便可成型。而元婴由心而生,乃是另一个你自己,需要问心问道,去寻找契机。”
“而且最重要的是……”
叶云澜目光淡而透彻,“沈殊,你心不静。”
沈殊沉默了一下,知叶云澜的决定已不可更改,暗叹了一口气,手中筷子戳了戳盘中白玉豆腐,道:“师尊所言甚是,可徒儿还是有一担心。”
叶云澜凝眉,“担心什么?”
沈殊筷子尖尖狠戳进豆腐里,夹起来一口咽掉,直直望着叶云澜道:“徒儿是担心,自己闭关之后,谁来给师尊做饭,谁又来照顾师尊起居?”
叶云澜怔了一下,似有些不自在侧过脸,道:“为师虽无法修行,却也不是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这些事情,又何须你来担心。”
沈殊狐疑看着叶云澜神色,忽道:“师尊,我闭关之后,你莫不是打算服用辟谷丹以度日吧?那物苦涩难吃,又无营养,哪里比得上我做给师尊白玉山泉豆腐、糖醋酸溜排骨、青笋炒海参、莲香白肉冻、冰糖燕窝粥?”
他每吐出一个菜名,叶云澜面色就僵一分,最后忍无可忍道:“闭嘴。为师已说了,这些不必你来担心。”
沈殊乖乖闭嘴。
两人这才继续吃饭。
叶云澜端起手边用竹碗盛着的冰糖燕窝粥,拾起勺子,喝了一口。
淡淡甜香化在口中,粥底绵软,燕窝爽滑,令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吃下。
一碗见底,叶云澜眉目松融,道。
“好好闭关。待你结成元婴,我有奖励予你。”
沈殊点点头,开始收拾碗筷,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叶云澜眉眼,叶云澜被他看得不太自在,起身回去书房,取了几瓶丹药过来,放在沈殊手边。
“此为化婴丹,能够助你晋阶元婴,数量应足够你结婴所用。”
化婴丹是珍贵之物,以他积蓄了几年的宗门功勋,也不过才换了这么几瓶,在去天池山论道会之前,就已经提前为沈殊准备妥当。
沈殊卷着袖子把碗筷洗刷干净,把丹药仔细揣进怀里。
叶云澜将他送回小竹楼。
闭关前,需要现在住处周围落下阵法禁制,隔绝外界所有动静干扰。
叶云澜在一旁看着沈殊慢慢布下阵法,一直到人定时分。沈殊将阵法布好,他便出声。
“沈殊。”
沈殊回首,朝他走过来。
他道:“修行顺遂,马到功成。”
沈殊定定看着他,忽然拉住他的手。
他身体微僵,终是没有立即甩开。
沈殊认真地看着他,目光灼灼,道:“师尊,等我出关。”
叶云澜侧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
晨曦破晓。
叶云澜朦胧醒来,起身披衣,推开了窗。
走出卧房,竹楼之中清净整洁,只是一望无人,显出些许寂寥。
他去井边取水洗漱。
木桶很沉,他搬得有些吃力,额角冒汗。
艰难洗漱完,他回身去往书房,取出一本书静静观阅。
而后手中提笔,在上面落下批注。
忽然,窗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阵清淡花香飘入进来,令人心旷神怡。
他抬起头,下意识道:“沈殊——”却只见窗外一片绚烂花海,空无一人。
窗门是因风而开。
叶云澜沉默了一下,起身走到窗边。
他静静看了花海半晌。
绚烂阳光洒落在花海之中,其中有各式各样的花草争奇斗艳,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比之三年之前,这处花海又大了许多,以他目力,几乎已一眼望不到尽头。
其中花草种类颜色极多,是这几年沈殊走遍天宗六峰,才寻来栽种于此。
他忽然感觉有些饥饿。
寻思一会,才想起自己今日早饭未吃。
于是取出一瓶辟谷丹,倒了几粒用水服下,却觉嘴中发苦,滋味难言。
……半分也不及沈殊昨日所做那碗冰糖燕窝粥香甜。
叶云澜把辟谷丹放到桌上,难得皱了皱眉。
而后轻叹了一口气。
或许,自己也该去学学如何做饭?
第64章 魔尊
小竹楼中。
沈殊盘坐于榻上。
阵法屏蔽了外界的切动静,无风无声。叶云澜所书的那叠突破元婴期的心得窍门被静静放在桌面之上。
闭关修行的第步,是入静。
沈殊紧闭双目,放在双膝上的手微有些颤,太阳穴中青筋凸出。
他想要尽快突破元婴,出关去见师尊。
可愈是想,愈是难以令得心神安定。
脑海中的魑魅魍魉在寂静的环境里尖啸得愈发骇人,令他头疼欲裂。
扭曲的黑暗蔓延在整间房中,每寸阳光所不可及的地方,都有东西蠢蠢欲动。
他从不曾将这些邪恶、污秽、不详的东西告诉过自家师尊。
就如同他从未告诉对方,他的双手,从来不曾干净。
自出生起,因为身上的异样,他就被亲族所厌弃,当作怪物关在地窖之中。
他甚至不知道,小时候围聚在地窖口上方,向他丢掷碎石菜叶和老鼠死尸的那些人里,究竟谁才是他的父母。
后来,他们都死了。
他站在血泊里,失控的力量如同飘絮样浮动着,令他身上脸上,视野之中,全都是血。
力量爆发后虚弱的他,被炼魂宗弟子抓走炼制成魔傀,放进蛇窟中开膛破肚,又被刘庆带回天宗,被药庐弟子们当作狗样驱使。
后来,他们也都死了。
带他入蛇窟的那两个炼魂宗弟子被他设计引入蛇堆中吞没,尸骨无存。
药庐弟子个接个地遭遇不测,刘庆发疯走火入魔,全都是他的杰作。
这些,他全都没有告诉叶云澜。
所以当神魂中出现异样时,他也没有告诉对方。
叶云澜希望他能脱离魔傀的身份,去好好做个的道修,那他就去做。
道门的功法讲究静中思动,顺其自然,无为而无所不为,其实与他心性不合。
冥冥之中,他有感知,如果他去修之前得到的那篇九转天魔决,修为提升速度应是如今数十百倍。
但叶云澜不喜欢。
那他就不修。
沈殊握紧了自己双拳,令自己不再颤抖。
太阳穴跳动的青筋绷紧如弓弦,他全神贯注压制着心中戾气,努力从神魂欲裂的痛苦里寻得丝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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