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渣受送终(100)
他以为,他的一生就这样了。却没有想到,偶然的一瞥,他看到了他的妈妈。
录音机的旁边,放着一张手绘画。画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三个火柴人,根据造型可以看出是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中间还有一个矮个儿的小孩,小孩的头顶上写着“宝宝”两个字,那是他前两天自己画的,在杀了那两个人以后。
在那之前,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想家,不然的话就会遭到惩罚。
“妈妈,我那天好像看到你了,但是你不认识我了,走得很快,我没办法追上你。今天我也去等你了,但没看到你。”
“妈妈,我看到你有了新的孩子,他个子比我还高,长得也比我好看,你是不是更喜欢他,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忘掉我了?”
“不,你应该没忘了我,他也叫宝宝,你肯定是把我的名字给他了,但是你怎么能把我的名字给他呢?我不喜欢别人用我的名字,傻娃用我的名字,我都不让他用。”
“妈妈……我好想你,好想爸爸,我好想回家。”
方一看着那张图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我今天还碰到了一个说要给我当家人的人呢,好像有病吧,明明今天才认识,他还送我回家了,不过我没让他进来,他比我还有病,力气还大,怕他进来我打不过他。”
他杵着拐杖慢慢挪到床边,坐下松了口气,一下子躺倒在窄小的床上,看着天花板的蜘蛛网。一只眼睛看不见,另一只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许多东西看不太清,但这并不影响他最近的好心情,他蜷缩在床上,喃喃道:“阻碍我的人都没有了,我该回家了妈妈,我该回家了。”
录音机里的歌声仍然悠扬:
虽然我失去了温暖的家,但是我不会轻易地被击垮,只要心中充满爱就会被关怀。
无法埋怨谁,一切只能靠自己,虽然我不再渴望有奇迹,但是我知道,决不能放弃。
伤痛不容许再等待,勇敢站起来。
重建一个梦,重建一颗心,让我重建一个家。
……
傻子被关在门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发现方一不会给他开门后就去了旁边的小房间里。他一向睡在隔壁没有灯的小房间里,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床。
刚来的时候他不习惯,一个人很害怕,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不敢睡,哭泣流泪,但是不管他怎么哭,怎么闹,哭得嗓子哑了眼泪流尽了都没有人理会他。久了他也渐渐明白,这里已经没有惯着他的“爸爸”了,“爸爸”不要他了。
爸爸不要他了,现在方一好像也不想要他了。
所以他要乖乖的,乖乖的,很听话。
听着隔壁传来的歌曲,傻子也跟着字句不清晰地囫囵哼起来:“我想有个家,一个嗯……的地方……”
*
按着王大秋的记忆,宿郢去了他的“家”,家在离这里不远的一排筒子楼里,步行半小时就到了。今天是最后交租的日子,他不仅交不起房租,估计连饭钱都成问题,想想今晚可能要学着流浪汉睡大街了。
那几排筒子楼紧紧地挨着,楼和楼之间间隔很小,都是当年的违规建筑,五楼以下见不着阳光是很正常的。如今想拆还拆不了,这里的刁民太多了,太难搞定。
因为这些楼里都没什么抽油烟机之类的东西,要安还得自己安,好多人为了省钱都没安过,一炒菜就把窗户打开,以至于街巷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油烟味和各式各样的饭菜味儿。
巷子口那十米是卖菜卖肉卖吃的的地方,非常拥挤。一到下班时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吵吵成一片。地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果皮瓜子屑儿,塑料包装袋,从菜、肉上滴下来的水,还有食物的油汤,被踩得多了,就踩出了一股泔水味儿。
宿郢一进这里就皱上了眉。到底是前几个世界过得太舒服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过来的时候刚好是晚上七点左右,在下班的高峰期,堵在了这条人挤人的通道里。作为一个哑巴,他连句“借过”都说不出来,只得硬挤。偶尔一个女人挤过来,不小心碰到了他,反倒尖刻着声音先声夺人地把他一顿骂:“挤什么挤!赶着投胎啊!”
宿郢:“……”
欺负哑巴是不是?
女人见他不回嘴,以为自己声音大把人吓住了,轻蔑地一笑,骂了他转头要走。这时,前方突然喧嚣了起来。
“抓我干什么啊!我又没犯罪!哎!哎!松手啊!” 一个变声期难听的公鸭嗓高声喊叫起来。
“请你配合我们走一趟,犯没犯罪去了局子里我们再说!”一身穿警服的男人说。
“去局子里,你他妈得给我个理由吧!”公鸭嗓一边挣扎一边骂道,“我马上就要全杀了啊,你们过来抓我,知道全杀什么意思吗?哎哎哎卧槽别动我,让你们别动我!”
刚刚那挤过来的妇女也不继续走了,回头一看,哟,热闹,好哎。
她又挤了回来,又碰到了宿郢,又把宿郢骂了两嘴。
那公鸭嗓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染了个非主流调色盘脑袋,一头被搅浑了的彩虹,头顶的头发乱炸着,刘海油腻地贴着前额,也不知道多久没洗头了。满脸的青春痘,穿了一身上红下黑的阿迪运动装,一双红色运动鞋。
他的胳膊被两个警察反压着,他挣扎不断,警察没了耐心,直接把他的俩手铐一起了。
“你他妈的给老子松了,你们凭啥抓老子,老子啥都没干你们抓老子,给个理由啊!我给你们说,乱抓人是犯法的,再不放开我你们就等着我去告你们,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警察堆里还有个女警,刚刚一直在人的身后站着,宿郢没看见,这时听见女警的声音了。
“你什么都没干?呵!聚众赌博干没干?容留他人吸毒干没干?传播淫.秽音响制品干没干?你以为我们没证据就过来抓你?方圆,你干的那些好事哪一样不够你蹲局子!别以为你声音大就是无辜,我给你说,人民警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同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违法乱纪的人!”
那女警个儿高条儿正,说起话来字正腔圆,带着点京城口音。一字一顿,铿锵有力,一段说下来,就把那方圆给吓怂了,闭了嘴。
女警偏了下头,让旁边俩男警带着人去了外边的警车上。上了车,摇上窗户后,方圆还在念念不忘他的游戏,他以为按他的罪名最多也就是拘留十天半个月,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心里还颇有怨气,嘟哝了一句:“早不来晚不来。”
前边一直不说话的女警在他抱怨完后回过头,认真看着他,说:“你知不知道你爸妈都死了三天了,你还在网吧玩游戏,心心念念地挂着你的全杀,方圆,我真的是服了你。”
*
城北某茶馆包间内——
“听说章琳也参与了这个案子。”
“是,她非要参与,我也拿她没办法,多少得考虑考虑她背后的人,她是上面的人专门派下来查十年前的案子的,我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局长说。
“那案子不是结了吗?”
局长嘲讽地一笑:“呵,结了?你忘了是谁结的?”
“你是说……鲜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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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机场就不知道住的地方网怎么样了,要是网好就还是更新,网不好我就没办法了。晚安,么么哒。
第73章 采生折割(七)
因为半夜来了几个电话订花圈的, 陆均一夜没睡,忙了一晚才匆匆把顾客要的东西准备好, 几分钟前来了个破旧的小货车, 从车里下来几个人,哭丧着脸付了钱, 将画圈一一往车上搬。
听他们偶尔几句稀稀拉拉的对话,可以听得出是这其中某一位的家人死了。
陆均随口安慰了几句,顺带又推销了一下自己店里的“别墅”、“豪车”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