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下(20)
既然小夫子有这样的志向,他必然是要予以鼎力支持的。
这么一来,秦州通判,就不能是个毫无作用、仅是不妨碍小夫子的摆设而已了。
而得选个能帮上小夫子忙,也愿帮小夫子忙的精干人才行。
赵祯思来想去,又是一番精心挑选,很快就发现了滕宗谅这一十分眼熟的名字。
他只略作回忆,就记清楚了。
这不正是小夫子常挂在嘴边的‘诗酒四友’中,最风趣善言的那位大酒鬼么!
刚巧就在这年资满转任,还通过上峰请托,欲往秦州去。
赵祯当场就眼前一亮。
核实过滕宗谅身份后,他就毫不犹豫批示了下去。
这才有了滕宗谅的称心如意,以及陆辞迎来好友做帮手的莫大惊喜。
对赵祯而言,除了因小夫子的离京所牵起的万般不舍,导致他心绪低沉了一阵子外,庙堂中的局势却是莫名峰回路转,向他偏转了起来。
——只因从陆辞轻车简从离京的第二日起,本该由于大出一口恶气而感到心情大畅的赵恒,竟是无端端地病倒了。
这般巧合下,柳七都忍不住心里嘀咕,怕不是因为赶走了‘三元’这个祥瑞的缘故?
大夫诊断过后,也瞧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单是症状的话,倒更像是寻常风寒导致的简单发热。
然而几张方子开下去,药是服了,赵恒的高热退去后,身体却不见好转,连寻常起身都只觉虚弱乏力,四肢酸软,更别说走动了。
隔个七八日,才能有个稍好的一日,能让他坐起身来,稍微走个几步。
在不断反复中,赵恒艰难地忍了整整两个月后,身体仍然不见好转。
然而刚从太子手中收回的监国一职,却因他的病情,而不得不重新给了出去。
那他折腾那么些时日,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恒难以抑制地变得愈发暴躁,喜怒无常,对御医疑神疑鬼,宁可发榜,在民间征集名医。
药方一杂,即便有效也得大打折扣,赵恒经这么一番乱投医,更是病况逾下了。
一直被禁闭宫中的刘圣人听闻此事后,顿时将这视作了最后的翻身机会。
几十年下来,她早已经过惯了尊荣日子,哪儿能容忍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落得平日连在她跟前大气都不敢出的妃子都敢前来冷嘲热讽,还让赵祯的生母压在她头上的屈辱?
与其坐以待毙,索性孤注一掷。
刘圣人翻来覆去一宿,最后一咬牙,还是利用同她亲近的几名内侍的关系,小心翼翼地潜入了寝宫。
叫刘圣人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当看到她时,正烦躁不堪的赵恒非但没有欣喜和动容,倒是双目圆瞪,冲她雷霆震怒!
她还来不及靠近,被这番举动所展现出的后宫势力彻底激怒的赵恒,正要对她大声呵斥,但气血一上涌,头上一阵剧痛后,眼前倏然一黑。
他一句话才刚起头,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当原本正在早朝中的赵祯在一片混乱中匆匆赶来时,所看到的就是躺在床上,头彻底歪在一侧,口留涎水,神智不清,好似奄奄一息的爹爹。
在不远处,就是被听得声音闯入的侍卫死死制住一边,此刻竭力装作平静的刘圣人了。
刘圣人起初还为赵恒表现出绝情和厌恶所伤,事态就已急转直下,叫她沦入此地。
她如何不知大事不妙?
刘圣人奋力思索着脱身之策,浑身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嘶着声,想要自证清白,但紧紧制住她的侍卫们,却丝毫不为她从前的威风所动。
哪怕是再不敏锐的人也不难看出,单是该在宫中紧闭的刘圣人会出现在此处这点,就意味着她绝无可能脱得了干系了。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被无数人请示的赵祯,却是出奇地冷静。
对这谁也预想不到的意外场面,他在到来之前,自然也是毫无准备的。
但在短暂的茫然后,他心情复杂地移开了落在爹爹身上的视线,之后也未阵脚大乱,甚至是有条不紊地吩咐了下去。
先命人押下刘圣人,将两宫中侍人一道收监,再寻合适人选彻底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具体问罪;同时让御医竭力对官家进行诊治;再是回到早朝之中向百官宣布此事,旋即回大内亲自侍疾……
令赵祯最为感到惊讶的,倒是朝臣们的反应了。
他们在一瞬的混乱无措、议论纷纷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赵祯所不解,却被群臣们所心照不宣的是:与其让官家继续那无理取闹般的翻脸无情,让其继续因病不朝,反倒还更好一些。
在亲眼目睹过赵恒那通不分派系地乱贬后,朝中可谓人人自危。
除了精力仍然充沛的斗士寇准外,丁谓自是一时半会不敢再有动作,连最好揣摩上意、以求晋升的王钦若,都明智地选择了低调行事。
前有寇准,后有陆辞、刘圣人和丁谓。
谁能保证,在陛下最为心智糊涂的此时此刻,下个倒霉的不会是他?
横竖从前赵恒亦未少称病不朝,将国事撇到太子头上。
如今官家尚在,天就算不上变了,顶多算是故态重萌,只是这回从装病,变成真病罢了。
众臣早已习以为常。
——对丁谓和王钦若两党人而言,此刻的风平浪静中,唯一叫他们看不过眼的,就只剩下寇准得势后那春风得意的嘴脸了。
三日之后,在所有人几乎都不再抱有期望的情况下,赵恒却是福大地醒了过来。
然而他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一但艰难地张嘴,就是涎水横流,鼻子哼气,舌头僵硬,只剩呃呃啊啊。
肢体麻木,让他起不来身,也走不动路。
干痛的眼睛所能看到的,也只剩下右半边的少许画面。
他除了瘫在床上,绝望又暴躁地发着没人能明白的脾气外,已是什么都做不到了。
陆辞身处秦州,因路途遥远难行,消息自然十分闭塞。
赵祯处于漩涡中心,近来自是忙得脚不沾地。
单是侍疾和处理国务的两头跑,就足够让他感到疲惫不堪。
一时半会的,也就来不及去信通知自己的小夫子了。
于是,当陆辞知道官家突然中风、从此不得不一直卧床养病、以至于朝权重新回到太子手中的消息时,已是事情过去的半个月后了。
比那消息到得更早的,是太子对他献策的批示。
他收到批示的那一刻起,就片刻都没耽误,毫不迟疑地捉着滕宗谅一起,要挨个命人施行,再逐个落实下去了。
这一天,他正穿着一身破衣服,陪着忐忑不安地新茶农亲自下地,仔仔细细地检查完了头一批从其他州府买来的茶树情况。
第二百零七章
陆辞来秦州就职已有近两月功夫,却不曾得过京中友人的信件,正奇怪时,就收到了这个凭单臂颇难拎动的沉重包裹,以及厚厚的一摞书信了。
原来是攒在一块,到月末再一同寄出了。
打量着这沉甸甸的包裹,陆辞既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
不愧最为实诚的朱弟,给他寄的物件,回回都随俸禄的上涨不住增厚。
他摇着头打开后,入目的果真是京中大街小巷上兜售的小食,品种尽不相同,却都是他平日所喜欢的。
也不知朱说细心地观察了多久,才把他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又亲自跑了几趟,才得以从中择出如此繁多的种类来。
陆辞稍看了看,就先让下仆小心收好,旋即取出那一摞厚度惊人的书信,眉心莫名一跳。
才拆了几封,就‘不幸’印证他方才猜测:每十封书信中,起码就有八份出自柳七之手。
陆辞按着叠好的信纸末所写的月日顺序,先展开最早第一封。
“景萧索,危楼独立面晴空……”
陆辞眼皮一跳。
“……楚天阔,浪浸斜阳,千里溶溶。临风。想佳丽,别后愁颜……”
陆辞嘴角一抽。
“……雅态妍姿正欢洽,落花流水忽西东。无纍恨,相思意,尽分付征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