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5)
她的速度极快,对方拉升时拉不过她,打压时也压不过她。
瑞尔斯在心里发笑,遇到乔樟这样鬼神难测的对手,信孚银行真是背到家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双方斗争愈发激烈,乔樟的额角上渐渐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然而就在最胶着的时刻,她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不对。”
瑞尔斯问:“什么不对?怎么回事?”
乔樟观察着屏幕上的走势图,说:“对方改变了战术。”
显然,瑞尔斯并没有立刻看出这一点来,他走近了一步,盯向电脑。
连瑞尔斯都没有察觉出,维维安就更是一头雾水了,她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乔樟没有回答她,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又飞速动了起来,维维安看不出她到底在操作什么,但她看得出,信孚银行的几只股票在同一时间气势上弱了下去。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了欣赏的笑容。心想这女孩儿真是个股市天才。
但还没等她完全笑开来,乔樟却又一次停了下来,“果然不对。”
原来她刚才那几下只是在试探,以验证自己的猜测。
维维安这下更摸不着头脑了,问:“又什么不对了?”
乔樟站了起来,“感觉不对。”
感觉?
“Q小姐,不要告诉我你是靠感觉来操盘的。” 维维安好奇道:“他们不是已经被你压下去了吗?”
乔樟还没说话,瑞尔斯却先道:“你感觉出了什么?”
不像维维安那么惊讶,同为操盘运作高手的瑞尔斯明白,乔樟并不是在想当然。
做金融,深入金融,理性的极致就是感性,逻辑推理的极致就是直觉。
有时候,一个经验丰富的操盘手嗅出的一丝风向,或许比上千份逻辑严密的分析报告都来的准确。
乔樟道:“对方刚才一直在故意示弱,以信孚银行今早刚一开始的猛烈风格来看,他们誓死都要报昨天那一箭之仇的,怎么可能一再示弱?很显然,这是个陷阱。”
瑞尔斯默然思索,维维安问道:“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或许是他们真的怕了美林证券呢?”
“我的感觉告诉我并不是这样。”乔樟道:“我直觉对方似乎在布置一个大圈套,引我跳下去。我刚才试探性的抛出一些单子,但在我面前就像是有个无底洞,这些单子顷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所以我不会再继续下去,踏进那个陷阱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起来,说:“看来信孚银行还有两下子嘛,不然也不敢在这么小的规模的时候就上市。”
瑞尔斯点头道:“信孚银行的确在金融运作方面砸了不少资金,据说他们花重金请了不少很有实力的操盘手和交易员。”
乔樟笑笑,说道:“光是金融运作花哨有什么用?一个企业的竞争力,根本上还是看它创造有用价值的实力,金融运作畅通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不懂得提高自身生产能力,却在这些花边上使劲的下功夫,这样的公司,势必走不长远。”
瑞尔斯看了看她,道:“没想到Q小姐小小年纪,竟也懂得些商业经?”
乔樟离开座位,笑道:“我早说过了,我懂得东西可多着呢。”
维维安见她动作,不由出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当然就这么放着不管了。”乔樟活动了一下手腕,一副要收工的样子,轻松道:“美林现在动作越大,就会陷得越深,被对方死死的套牢。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信孚银行战术虽好,但毕竟只是家刚上市的小投行,没有那么大的资本来跟美林耗,他们见我们不上套,过不了多久,自然就撑不住了。”
维维安道:“所以,Q小姐,你是让我们做缩头乌龟?”
乔樟笑了笑,随后又一本正经的道:“这不叫缩头乌龟,这叫战略转移。”说话间,人已穿上外套走近了门口。
“你干什么去?”维维安追上两步问道。
乔樟指了指办公室墙上的挂钟,理所应当的道:“自然是去吃午饭,干等着有什么意思?”
办公室大门被关上,维维安在原地站了片刻,还是不太明白,转头迷迷糊糊的问瑞尔斯:“瑞尔斯先生,什么叫战略转移?”
瑞尔斯耸耸肩,道:“据我所知,好像跟缩头乌龟是近义词。”
维维安愣了愣,问:“那我们……怎么办?”
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个秘书,总是问自己的上司“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让她显得很无能。
在华尔街,一个人可以很无耻,但绝不能很无能,可以少说话,却决不能少心眼。
好在瑞尔斯此时没空搭理自己的秘书到底称职不称职,他开始低头沉思起来。
每当瑞尔斯需要想事情的时候,他都会点一支烟站到他那巨幅的落地窗边想。
此刻,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不容乐观的股指图,他不由自主的点起一支烟,又不由自主的走到了落地窗前。在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整条金融街最繁华的部分。
“去把今早的操盘记录拿来。”瑞尔斯淡淡说道。
秘书维维安自觉今早的表现太过差劲,不敢再多说话,麻利的给他拿来了操盘记录,然后默默站在一边,随时等待调遣。
他们谁都没有去吃饭。
瑞尔斯看着平板中的记录单,一看就是一个多小时,看了很多遍,看到最后,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微笑。
正所谓戏迷喜欢听戏,书迷喜欢看书,而瑞尔斯则喜欢看别人的操盘记录,也正是这种近乎痴迷的钻研,才使他成为华尔街第一操盘手。
现在,他看着手里这场“龙争虎斗”的记录单,如果除去内心里那点嫉妒的情绪,他不得不承认,今早乔樟的表现,几乎可以用无可挑剔这个词来概括了。
进的有章法,退的有分寸,任何一个细节都把握的刚刚好,整个过程激烈而有序,机智敏锐,滴水不漏。尤其是最后的那一个果断收手的决定,时机控制的恰到好处。
可是,对于这一切,瑞尔斯也只是事后诸葛亮,是他分析了乔樟的操盘记录之后才明白她每一步操作里面的意味。
瑞尔斯深深吐出一口烟气,叹气声中包含着一丝技不如人的挫败感。他放下手中平板,淡淡吩咐道:“就按她说的做吧。”
按她说的做,就是什么也不做。维维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过了片刻,瑞尔斯正准备转身回到办公桌,却正好看见乔樟走出美林大门。瑞尔斯和维维安从落地窗向下看去,只见一辆银色奔驰S-Class系列轿车缓缓驶来,停在美林总部大厦的楼底下,而乔樟正直直朝那辆车走去。
还没等她走到,生活助理邢冰早就从车上下来为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同时也下来四个清一色黑西装戴防震格斗墨镜的保镖,四人训练有素的分散站在这辆车的周围,等乔樟坐进去后,邢冰小心的关上车门,也静静的站在车旁。
看这样子,乔樟应该是刚刚在大厦里吃过午饭,现在打算午休小憩一会儿,才叫了辆车来。
维维安认出车的型号,那是奔驰最高端款的一种轿车,市场价在两百万美元左右,她看了片刻,随口说道:“看来这位Q小姐果真是个挺有钱的人。”
在华尔街,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而这位Q小姐有钱,也是她早就预料到的事,因此维维安的语气并没有太大惊小怪。很多华尔街从业者都开这种价位的车。
瑞尔斯却忽然道:“你知道她为什么开这种车吗?”
“啊?为什么?”维维安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上司会忽然问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一个还算有钱的人,开这种车,不是很正常的吗?但这些话她是不敢说出来的。
瑞尔斯目光依然放在楼下,淡淡的道:“低调,她是为了低调。”
维维安愣住了,这表示她又没跟上瑞尔斯的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