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云间(35)
三三小心翼翼地翻身趴下,曲起没有受伤的右腿使劲蹬在斜面上,双手用力向上挪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并疼起来,他咬紧下唇忍着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挪到了那个洞穴/口。
洞不大,看起来像小型动物的巢穴,里面除了一些干草和不知名的果实之外什么都没有。三三在洞口勉强坐了起来。
洞穴离上方的小路目测还有二十几米,三三休息了片刻,检查了自己周身,除了小腿的划伤比较严重,其余并无外伤。内伤就不得而知,只知道连轻微的呼吸都会牵动到肋骨痛。他计划再休息一下,就继续想办法想上爬,如果不慎再度滚落,就只能祈祷还有一块石头出现能挡住他。
尽管很想就这么听天由命地躺着,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翻身爬起,踩住洞口准备借力向上攀登。刚伸出一只手,忽然听见了呼啸的寒风中似乎夹杂着什么人的叫喊声。
他心下一动,顿时趴在地上努力捕捉着那声音,大气不敢出。那喊声离他越来越近,听得出喊得太久声线已经沙哑又疲惫。
是陈云旗!一定是陈云旗!
三三的心狂跳起来,他再也忍不住地拼命大喊起来,“哥——!我在这里——!哥!”
不知道喊了多久,一束光从头顶照了下来。
抬头见到陈云旗在夜幕中依稀的轮廓,三三的眼泪在一瞬间夺眶而出。陈云旗带着哭腔的声音像一根救命稻草:“三三!三三是你吗!?”
三三仰着头大喊:“是我,小旗哥,是我!”
几近崩溃的陈云旗终于找到了三三,他悲喜交加,迅速解开手中那捆粗绳,在一端打了一个结实的扣,用力往三三的方向抛下去,同时对三三喊道:“三三!是我!抓住绳子,我拉你上来!”
三三紧盯着那缓缓滑下的粗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与它失之交臂。
绳子掉落在面前,三三脸贴着地,腾出手将粗绳在腰间绕了一圈,系紧后用力向下拉动了几下,示意陈云旗可以了。陈云旗感觉到绳子那端向下坠了坠,便挪到路边一块露出地面的石头旁坐下,对着下方喊道:“三三!我现在拉你上来,你抓紧了!”接着双脚死死蹬住石头,双臂发力开始向上拉动。
手掌被粗绳摩得生疼,双臂下似坠有千斤重,扯得肌肉都快要撕裂,陈云旗顾不上管,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命攥住绳子,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沉下/身体的重量,双手艰难地交替着向上拉拽,掌心都磨出了血迹。
三三也借着力努力向上爬行,奈何他腰撞在石头上的那一下太重,一只腿又无法动弹,即便如此,他还是忍着疼痛奋力爬着,双手十指缝隙间尽是沙土。
就在精疲力竭之际,陈云旗终于看见三三的头露了出路面,他低喝一声,爆发最后一丝力气,瞬间将三三整个身体也拉上了地面。
那一瞬,陈云旗顾不上喘息,猛地朝三三扑了过去,双手穿过腋下一把将人带了起来,紧紧贴在胸口。三三站不稳,被他搂进怀里带着快速后退几步远离了山崖边,踉跄着倒进了野草丛里。
陈云旗后背着地,三三面朝下摔在他胸膛,肋骨又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正欲撑起身往一边移,冷不防被陈云旗黏湿的双手捧住了脸颊,往上一提。
手电筒掉在一边,光束被野草挡得严严实实。陈云旗隐藏在暗处摊开双腿,支撑着三三在自己面前跪坐起来,捧着他的脸,没有丝毫犹豫,准确地对着他的双唇吻了上去。
去你妈/的狗屁原则吧!
三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袋,疼痛瞬间都停止了。他瞳孔紧缩,黑暗里陈云旗紧闭的双眼和英挺的鼻梁近在咫尺。他的身体被陈云旗紧紧地抱着,骨头都快被箍断了。
陈云旗不管不顾的吻着三三,他并没有什么高超的吻技,此时只是顺着心意贪婪地吮吸着三三干裂的双唇,不由自主地把舌头探进他口中索取。他像是吻得心都碎了,恨不能把眼前的人吸骨食髓,嚼碎了吞进肚里。
突如其来的吻又温柔又暴戾,三三被吻的四肢瘫软,无骨似的靠在陈云旗怀里,错愕之后,便开始情不自禁地迎合着他,闭上双眼用心感受着陈云旗的鼻息,生怕自己是在做梦。他越吻越动情,越吻越狂热,一时间全然不记得就在几分钟之前,自己还命悬一线,不记得人生匆匆而过的数十年,也不记得今夕是何夕,明日又将何去何从了。
刺骨的寒风肆虐地扫过脸颊,他们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汹涌的爱意被压制了太久,爆发的那一瞬间让彼此都来不及接纳,痛苦并快乐地承受着。
陈云旗从来不知道接吻是这样的令人心碎又甜蜜的事。三三的嘴唇被他含得又软又湿,他留恋着三三口腔里温润的感觉片刻都舍不得离开,可残存的理智让他不得不停下来,稍稍把人推开,侧身捡过手电筒借着光上上下下检查着三三全身,担心漏掉任何一处细小的伤口。
他捧着三三的脸,拇指轻轻拨开他额角的碎发,动作轻得不能再轻。那处擦伤不算严重,接着他又轻触着三三的手臂和肩膀,小心翼翼在每处轻柔地试探,边检查边问:“这里痛吗?能动吗?这里呢?”
三三的睫毛湿漉漉的,嘴唇红得一塌糊涂。他握住陈云旗慌乱的手,安抚似的说:“哥,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别慌。”
陈云旗怔怔地看着三三,躁郁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一把将三三再次拥入怀中,不停啜吻着他的发顶,心有余悸地碎碎念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没事就好...疼不疼?冷不冷?”
三三双臂紧紧环住陈云旗的脖子,他的双手冰凉,浑身微微发着抖。陈云旗摸遍了外衣,竟然发现上回在县医院附近小超市买的巧克力还遗落在口袋里,于是他就这么一手抱着人,一手拿着巧克力用牙撕开包装,递到三三嘴边说:“快吃一口,冷坏了吧。”
三三蜷缩在他怀里,咬了一口巧克力,然后把脸埋在他颈窝,闷着声说:“哥,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陈云旗又爱又怜地用下巴蹭着三三的头顶,“别乱说,你看我这不是找到你了吗,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扶直三三的身体,“你爸爸妈妈知道你走丢了都着急坏了,来,我背你,咱们赶紧回去。”
说罢陈云旗便要起身去背三三,三三却拉住他的手臂,望着他,几不可闻地说:“再等一下...”
陈云旗又重新蹲下/身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三三垂着头,半晌才说:“我...我怕自己是在做梦...我不想那么快就...”
陈云旗心里又软又酸,他不等三三说完,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再次吻了过去。
这一次他吻地小心又认真,三三口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巧克力甜味,陈云旗一边吻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没有做梦...你不是做梦...三三,对不起。”
他很想跟三三说,我早就该这么做了,早就该不管不顾地吻你,抱你,喜欢你。我不该拖到这一刻,让你难过了。
依依不舍地结束又一个巧克力般甜蜜的亲吻后,陈云旗不由分说脱下自己穿在里面的衬衣,将三三小腿的伤简单包扎固定,然后轻而易举地背起了他,迈步往回走去。
三三伏在他背上,一手打着电筒,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地在他耳边说话。陈云旗觉得耳朵痒痒的,又喜欢得不得了,边走边温柔地回应他。
“哥,你怎么回来了?怎么找到我的啊?”三三紧紧贴在陈云旗宽阔的肩背上,他吃了巧克力恢复了精神,这会儿才想起来陈云旗原本已经下山了。
“我没走。本来想追上你,结果稀里糊涂找到了你爸妈。”陈云旗每一步都走得慢又稳,怕颠簸到三三的伤,“结果他们说你根本没到,我就慌了,顺着小路找过来的。他们也担心坏了,估计也在到处找你。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摔在那里?”
三三把被野猪袭击的事告诉了陈云旗,陈云旗听罢后怕地直倒吸气。三三忍不住故意冲他撒起娇:“哥,那野猪好大,凶的很,当时我吓死了。”
陈云旗也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只当他是真的被吓坏了,连连温柔地哄他:“不怕,现在它要是还敢来,我宰了它拖回去剁成馅儿给你包饺子。”
三三笑出了声,陈云旗见他状态不差,心也跟着放回了肚子里。
就这样说着话走了很久,远远看见了星星点点的电筒灯光,是三三爸带着人找过来了。
陈云旗轻轻把三三往上托了托,看着渐渐走近的人影,温柔地对他说:“都过去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十六章 喜欢
众人在小路中间汇合了,一时间数道电筒发出的光束在黑暗中混乱地晃动,忙乱的询问声打破了山顶夜的寂静,驱散了心头的孤寒。
先前三三爸猜测三三可能是在没上来前就迷失了方向,于是回到树林中仔细寻找了一番。一无所获的他在林中等到了带着唐俞韬和李汉强赶回来的三三妈,一行人又爬上岔路口兵分两路去找,几经波折才遇到了背着三三的陈云旗。
山里的孩子哪个不是磕磕碰碰着长大的,三三爸见儿子并无大碍,也不好意思表现得过于担心,只是询问了前因后果。他还得回去处理火窑,把木炭背回家,便托李汉强和陈云旗先带三三回家。
唐俞韬刚放学就听说陈云旗和三三都不见了,他急得直跳脚,立刻跟着三三妈上山找人,这会儿见陈云旗安然无恙,也松了口气。
下山路难走,陈云旗只好把三三换给了李汉强背,自己跟唐俞韬打着手电走在后。
三三还有些舍不得从陈云旗身上下来,李汉强背着他走得快,稍有颠簸三三便直喊这疼那疼。
李汉强满头大汗,边走边委屈地抱怨:“哟喂!刚才陈老师背着你怎么不见你喊疼?坐过四个轮子的汽车了就坐不得我这破牛车啦?”
陈云旗在后面心虚得直咳。唐俞韬正奇怪这三三平时一点都不娇气啊,这会儿怎么还矫情上了,顿时心里起疑,又见咳的厉害的陈云旗神色有异,顿时心下一动,仿佛又捕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他悄悄地问陈云旗:“你怎么找到三三的?你们…”
“嗯。”陈云旗用一个字言简意赅地证实了他的猜想。
刚说完,只见唐俞韬脚底一个没走稳,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陈云旗赶忙伸手拉他,同时皱着眉说:“小心点。我们俩好,你激动什么。”
唐俞韬又震惊了,他还没具体问什么,这人居然就不打自招了。他拍开陈云旗的手,自己爬起来掸掉屁股上的土,见李汉强背着人甩下他们一大截,才气鼓鼓地问:“什么叫你们俩好?好什么?什么意思?”
陈云旗十分认真又诧异地看着他说:“这种事你不是比我懂吗?好就是好了,没什么意思。我喜欢三三,我认了。三三也喜欢我。”